“晚上姐姐弄一點兒特别的東西給你吃可好?”顧竹寒也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
“好!無論你弄得好不好吃,舒兒都會吃完的!”
顧竹寒聽他這麽一說,臉色一寒: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好勒,你們都趕緊坐好了啦!我要擺渡回家了!”李邃說着便長笑一聲,撐起船杆往南唐皇宮的方向而去。
顧竹寒心下好奇,這裏不會是能通入皇宮吧?若然是這樣,如果有敵人來犯,那豈不是很危險?
可是她并沒有多問,她能夠想到的問題李邃又豈會想不到?後來事實證明她又真是多想了,李邃隻是将船撐到離皇宮最近的位置便讓他們下船了,岸上早已經有侍衛前來守候着,一見李邃父子和顧竹寒三人玩得滿身是汗地回來,立即畢恭畢敬地行禮。
恰逢遇到從宮中出來的左相簡修,看見李邃全然沒有一國之主的樣子,禁不住拖着已然有點佝偻的身軀一個箭步沖到李邃面前,神色憤懑,“主上,你今天一天和小太子還有這位顧姑娘去了哪裏?真是讓老臣好找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堂之中有一大堆事務等着你去處理,怎麽說出宮就出宮?而且還不多帶一個侍衛出去,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噼裏啪啦噼裏啪啦……”
李邃頗爲恐懼地看着面前那個瘦小的老頭子,也不敢反駁他,隻覺着自己今天遇到他真是倒黴,下次回宮一定要看黃曆選定一處絕對沒有左丞相的地方,不然真是有他好受的。
簡修是三朝老相,李邃無論再怎麽樣放肆在簡修面前都不得不收斂了一點兒,是以他們三人足足在原地聽了簡修訓話訓了三炷香的時間從他說李邃的不是開始一直說到顧竹寒穿得太素了既然嫁到了南唐就應該好好打扮一下不然怎麽樣在後宮裏鬥豔又說着李舒太瘦弱了要多吃點肉不然真的是一陣風都能把他吹走雲雲,說得他們三人都要昏昏欲睡。
待得到了最後簡修說膩了,覺得口渴了,這才施施然抛下了他們三人,回家吃茶去了。
三人頓時面面相觑。
李邃看着顧竹寒和李舒:“……”
顧竹寒看着李邃和李舒:“……”
李舒看着李邃和顧竹寒:“……”
由于他們玩得渾身都是汗,回到皇宮之後理所當然是要沐浴更衣的。李舒自是跟着李邃離開,李邃本來是想和顧竹寒來個鴛鴦戲浴,這樣驚悚的提議自然而然被顧竹寒一巴掌否決掉。趕走了他們二人之後,顧竹寒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寝殿,一看檀木案桌之上居然放了一個十分熟悉的小瓷瓶,小瓷瓶下面還壓着一封信,上面張揚卻内斂地寫着“顧竹寒親啓”五個字,一個專屬于大蔚聖僧的大紅印鑒印在字的下面,顧竹寒心中一跳,指尖緩緩滑過平滑紙面上那五個字和印鑒,梵淵居然給她送信來了?
顧竹寒不再像上次那般将信擱置,而是馬上将信拆開來,沒有預想之中的長篇大論獨訴衷腸也沒有過于禅意美好的句子,隻是寥寥幾筆寫就一封要送好幾個日夜才能送到來的短信,他寫道:記得吃藥。勿念。
就簡簡單單兩句話,六個字,将這半個月以來的事情道盡。
顧竹寒将這六個字兩句話看了一遍又一遍,眼底本來蘊滿雀躍之色的,可是在看完了第十遍的時候,她眼底之中的雀躍全部寂滅下來,變得郁郁寂寥。
梵淵梵淵,你究竟是讓我勿念你,還是告誡你自己勿念我?寫得這麽隐晦讓我怎麽猜?若然是讓我勿念你爲什麽還千裏迢迢托人給我送藥?若然是告誡你自己勿念我,那麽爲什麽又有這麽明目張膽地将這“勿念”二字擺上台面來說?
顧竹寒暗歎一口氣,你的心思我不想猜。可是你的藥我卻不得不吃。正如你的情,我不得不承。
顧竹寒将信又看了一遍這才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藏好,她又将靜心丹給放起來,梵淵計算得真是準确,她的丹丸的确是還有今天的量就吃完了,難得他的丹丸送過來,那麽她也不用擔心自己體内的真氣紊亂了。這麽名貴的丹丸簡直是比一斛春還有用。
她暗嘲一聲,不再多想,而是趕緊趕慢地沐了浴,一身清爽地往禦膳房裏走。
其實說是禦膳房也不全然準确,以李邃的心思定是不想别人打攪他們爲李舒過生辰的,是以專門命人辟了一處小膳房給他們,顧竹寒讓他準備的材料也已經準備妥當,是以顧竹寒一去到那裏就可以馬上動手弄記憶之中唯一會弄的甜點。
待得月上中天之時,李邃和李舒才姗姗來遲。
顧竹寒早已把蛋糕弄好,精緻地擺在台面上等候他們的到來。
若然在現代的話她還能賣弄幾下弄個忌廉沙拉蛋糕,可惜這裏是古代,隻能一切從簡。
不過即使是最簡單的蛋糕,做出來的味道也能很好,這主要是取決于雞蛋面粉的比例和蒸蛋糕的時間控制,顧竹寒在前世的時候一有空就愛弄這種甜點,因爲她的弟弟紀行喜歡吃。
待把蛋糕弄好之後,李邃和李舒還未到來,她又親自下廚弄了幾個小菜,等她把全部東西都準備就緒之後,李邃和李舒對話的聲音才從外面傳來。
“父皇,你吃過竹子姐姐煮的食物麽?”
“沒有啊。”
“啊?我覺得竹子姐姐怎麽樣都不像會煮東西的人,你沒有吃過的話,萬一竹子姐姐弄得……真的很難吃那怎麽辦?”
“你方才不是答應了她隻要是她弄的怎麽樣都會吃完的嗎?”李邃的嗓音微微帶了點笑意。
“舒兒雖然是這樣說,可是……”
“喂喂,你們二人就這麽不待見我?”
李舒的聲音戛然而止,顧竹寒推門而出,倚在門邊十分不爽地看着他們父子倆。
“哎喲,我說什麽這麽香,老遠就聞到你煮的香味了!”李邃害怕顧竹寒發火,立即讨好道,順帶往小膳房裏看了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看見顧竹寒早早已經擺好的菜肴,其中最精緻的莫過于放在中間的甜點。
“舒兒!父皇覺得咱們今晚有口福了,”李邃牽了李邃的手眉笑顔開地踏入膳房裏,先對着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啧啧稱贊了一番,這才打趣道:“想不到你竹子姐姐除了會舞文弄墨行兵打仗之外,還能燒得一手好菜,真是羨煞一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女子啊。”
“主上,你是稱贊我還是損我?”顧竹寒斜睨李邃一眼,見他們都坐定了,這才動手爲他們布筷。
顧竹寒煮的都是家常小菜,難度并不大,可是心思卻是花到足。她做的小菜無論從賣相還是顔色等各方面來說都十分讨巧,極度容易引起别人的食欲。
李邃和李舒本來隻是抱着嘗一嘗的心态,可是一吃了第一道菜之後就停不了口。
他們含了一口菜互望了對方一眼之後,于一瞬間瞪大眼睛,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詫之色。
“父皇,竹子姐姐煮的菜太好吃了,我都快要把舌頭咬下去了!”李舒邊往自己嘴裏塞菜邊口齒不清地贊歎道:“我以後也要娶竹子姐姐這樣的人回家!就娶她這樣一個就夠了。”
“像你竹子姐姐這樣的人世界上可能沒有多少了啊,你可别和父皇搶!”李邃也是含了一口菜,口齒不清地說道。
顧竹寒在一旁沒有作聲,隻是捧了一杯茶好笑地看着這對奇葩父子。待得半個時辰之後,桌子上風卷殘雲,吃得一點兒都不剩。唯留下桌子中央那碟擺得誘惑的蛋糕。
“竹子姐姐,我很飽啊,怎麽吃你的蛋糕呢?”李舒一臉苦惱地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不知道應該要怎樣繼續吃下去。
“先喝杯清茶消消滞,等你肚子有位置了,就可以吃啦。”顧竹寒将桌子上的碗碟收好,而後又動手煮水沏茶,李邃也是吃得很飽很飽,他坐在椅子上很沒有形象地摸着肚子動彈不得,李舒和他的動作簡直如出一轍。他看着顧竹寒爲他們爺倆忙上忙下的身影,一頭半濕烏發披散在腦後,并沒有作什麽特别的裝飾,依然是着一襲質樸青裙,楚腰纖細似是不盈一握,看得他心中一動,目光也不自覺地随着她的動作左右晃動,人道飽暖思淫-欲,果真是真理。
李邃看了一會兒,察覺自己的目光終究是太過熾熱,不得不收回。
顧竹寒烹茶的技術也是極好的,不過大部分的技巧是從梵淵那處學來的,要說茶道高手除卻梵淵之外還有何人?
她僅僅是學得了點皮毛。
李舒平日裏不大喜愛吃茶,可是看得面前那個容顔如玉溫軟比花開還要燦爛的少女,他忽而覺得茶水很好喝很好喝,真的想一輩子都喝竹子姐姐的茶。
李邃在晚上其實還安排了别的活動,坐在屋子裏喝一杯清茶很明顯是不消滞的,他看着坐在他對面的顧竹寒和李舒,建議道:“今晚天氣甚好,要不我們去太液池那邊放放煙火?”
“父皇你對我真好!”李舒立刻放在茶盞,蹦起來高興道。
顧竹寒無奈,隻覺得這父子倆似有無盡的精力,都出去玩了一整個下午了,現在用完晚膳居然還能去太液池放煙火,不過,今天是李舒的生辰,李邃爲他做的定然是李舒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以她也不多說什麽,直接拿了食盒将蛋糕放進裏面,跟着他們出門了。
李舒一路上拉着李邃和顧竹寒的手蹦蹦跳跳,大叢玉蘭花開一夏,濃郁的香散在空氣裏,稀釋了撲鼻的花香,讓人一整顆燥熱的心都有了撫慰。
太液池離小膳房并不遠,三人也沒有坐轎,直接走到太液池一處平整的河岸旁,那裏有一張大理石桌子,桌子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制工精巧的煙花,在迷離宮燈之下散發着絲絲誘人的氣息。
零星流螢撲了一地,各種恬淡花香沖入肺腑,深呼吸一口是無盡的奇異香氣,染得人微醺。
李邃給顧竹寒和李舒各人分了一點煙花,又給他們用火折子給燃上,李舒舉着一左一右兩隻手舉着兩支煙火在河岸邊快活地奔跑,燒完了兩支之後又回到顧竹寒身旁讓她跟他一起玩,顧竹寒當然是不會拒絕李舒,點了兩支煙花就跟着李舒一起在河岸旁轉圈玩耍,李邃由此至終隻是靠在石桌旁邊看着河岸旁那一大一小姐弟說不上姐弟母子說不上母子的人兒,他微微笑着,看得興起處,也會跟着他們大笑起來,隻是獨自一人的時候,還是笑得孤涼。
兩人也不知玩了多久終于玩累了,晚膳也差不多消化完了,這才坐回桌子旁,李舒一臉期待地看着從食盒裏端出來的蛋糕,問顧竹寒:“竹子姐姐,這個甜點叫什麽名字呀?”
“哦,就叫蛋!糕!”顧竹寒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告訴李舒這個叫什麽玩意兒,手指随着口裏說出的抑揚頓挫的音節在半空中劃了個弧度。
李舒随着她指尖的弧度也跟着念出來,“蛋~糕~”聲音是小孩子特有的軟糯,聽得人的心都要化掉了。
“舒兒真聰明,因爲這個糕點是用雞蛋和面粉混合做出來的,所以叫這個名字。”顧竹寒拍手贊道,而後又說:“舒兒可以在吃蛋糕之前許個願望哦,隻要你夠真誠的話,許下的願望會實現的。”
“真的?”李舒眼睛一亮,歪了歪頭看她。
“當然!”顧竹寒隻覺得他模樣可愛,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快點來許願吧,吃完蛋糕今年又大一歲了,不過……還是小屁孩一個,哈哈。”
“舒兒才不是小屁孩!舒兒要長成像父皇那樣頂天立地會撐船會哄女孩子會疼我的好男兒!”李舒皺了皺眉,本來不太高興,但是說着說着又揮舞起拳頭,一臉興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