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和梅開都請進了屋内,怪人一看床上顧竹寒的情形,先問道:“你都幫她處理過了?”
黎緻意迎上他的視線,知道他話中有話,也确定了此人是知道顧竹寒的女子身份的,立即點頭答道:“是。”
怪人抿了抿唇,目光頗爲銳利地看了黎緻意一眼,那眼神之中隐隐帶着警告,無形的壓迫絲毫不弱于淩徹,看得黎緻意心中一滞,鬼使神差地出聲:“她是我的良人,我理應要好好照顧她。”
這句話其實就是在表忠心了,怪人不再看她,而是背着藥箱來到顧竹寒床前,開始幫她把脈。
卻不料怪人剛到顧竹寒床邊,那人又開始無意識地嘔吐,怪人及時避開,轉頭吩咐他們拿痰盂過來,梅開看見這種情況,呆了呆,心中的驚恐更甚,她吐,吐出的是黃色的類似膽汁的東西,這是她沒有吃過太多東西才導緻的結果,這個人是真的要折騰死自己麽?梅開幾乎想要馬上逃離顧竹寒身旁,那種死亡的氣息太過濃烈,濃烈得他本能便想逃開,他甚至想要當場寫一封信給梵淵,讓他馬上從帝京趕來救他的好知己。
黎緻意見梅開像是風化石像那般呆站在原地,唯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擔心,而後拿着痰盂半抱起顧竹寒讓她繼續嘔吐。
梅開回神,眼神中瑩光閃爍,他不敢再看顧竹寒一眼,又覺得自己杵在這裏礙事,終是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門,往外走去。
仿佛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她臉色蒼白無聲嘔吐的凄慘一幕,梅開覺得自己再也受不住,流下了一行清淚。
屋内,怪人和黎緻意繼續努力着,顧竹寒吐了一輪之後,安靜了不少,怪人馬上爲她把脈,卻是越把神色越凝重,良久,他放開了手,臉上表情晦暗不明,看得黎緻意心中也有不好的預感,可是總是要知道結果的不是?唯有硬着頭皮問道:“先生,可有辦法醫治她?”
“暫時沒有。”怪人從口中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黎緻意心頭一緊,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來,她用力攥了攥雙拳,強行從唇邊扯出一個笑意,“先生,您這是開玩笑麽?”怎麽可能沒有辦法救她?明明都已經研制出治療疫症的法子了,她不是也是染上疫症了嗎?怎麽可能沒有辦法救她?
“你和梅開立即出去消毒,她也要隔離開來。”怪人不再多說,也沒有解釋,隻是吩咐了一句,而後站起背起藥箱就往外走。
“先生,難道你真的如此狠心?”黎緻意見他頭也不回就要出門,禁不住叫住了他,既然他是一早就知道顧竹寒女子身份的,爲何不盡心盡力救治于她?而要扔她在床上等死?
“不是我狠心。”怪人背對着黎緻意,微微仰起了頭,狀似要克制某些情緒那般,他的聲音沙啞,“當務之急不是她古怪的病,她一時半刻不會死去。”
“這是什麽意思?”黎緻意懵了,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她天生脈搏奇怪,雖然染了疫病,可是這一般的疫症到了她體内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産生了不應該有的變異,又幸虧她每天都吃了靜心丹,那丹藥名字雖然普通,然而用以制丹藥的藥物卻是這世間千金難求的,所以暫時能保住她的性命。若然真的想要救她,那麽……這世間可能隻有一個人,而那個人現在離東海至起碼有五六天的路程。”
怪人說到這裏頓了頓,“這個丫頭,一心系着東海百姓的安危,當務之急我的任務是确診好東海百姓的疫情,不然疫症大規模爆發,她醒來之後又要如何自處?”
“你……好好照顧她,但是也不要病倒了。”怪人難得好心地囑咐了黎緻意一句,而後他不再停留原地,而是帶上了門離開了顧竹寒的房間。
就在顧竹寒病倒的當天晚上,銀闇刺殺成功,在海面上及時放出了信号彈,淩徹的前鋒部隊看見信号之後立即對肖興的隊伍來了個突襲,殺了個對方措手不及。
當銀闇返回到淩徹所在的船隻上時,首先問的是顧竹寒的狀況,淩徹當然不會如實告訴銀闇,那個丫頭連他都不讓擔心,更不用說銀闇。是以,他理所當然地撒了謊,“竹子讓你順便把肖興給殺了。”
銀闇當然是不會聽從淩徹的話語,他以爲顧竹寒肯定會跟随淩徹過來,但是現在聽他的語氣似乎不是這麽一回事,唯有問道:“她沒有跟來?”
“東海疫情爆發,你以爲她會有空跟我來麽?”
“她讓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了,刺殺肖興不是我的工作,她也沒有親口告訴我,恕難從命。”銀闇也不和淩徹廢話,直接說完就要走人。
“她的的确确是讓我轉告你這件事情,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淩徹察覺出他要離開,也不慌,“她現在在東海焦頭爛額的,我勸你還是完成她給的任務再回去見她爲妙,不然又白走一趟。”
銀闇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他坐回淩徹面前,眼神沉斂卻銳利地盯着他:“此話當真?”
“我騙你也沒有太大意思吧?”淩徹也“盯”着他,那雙神采風揚滲出晶光的眸子絲毫不像是不能視物的,銀闇深呼吸一口氣,“肖興在哪裏?”
淩徹緊繃了一晚的唇角終于顯露出一絲笑意。
與藩王肖興的戰争與淩徹所預想的那般,進行了三天,到得第三天清晨,海平面上升起第一道霞光的時候,藩王肖興的首級被懸挂在高高的桅杆之上,臨死前錯愕不甘的表情吓煞了衆人的眼。
淩徹在一片火海煙霧中走出了船艙,他身上披一襲肅殺的夔龍雲紋玄色披風,任烈烈長風吹拂起他的袍角,他嗅着空氣中彌漫着的硝煙味,對對面敵方已然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陣營問了一句:“降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