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徹的情況也不比她好上多少,他遵循聽覺還有自己的敏捷動作對戰,可是他畢竟是身中劇痛,又舊疾未愈,對戰這五十個回合之間也已經筋疲力盡,撐不了多久。
顧竹寒覺得再在這裏耗下去的話,他們二人必定會被這些人給耗死,她費盡全力傷了其中一人之後,拉着淩徹沖出缺口就往外逃。
往回逃是肯定不可能的了,顧竹寒也不管身後追兵,死死拉着淩徹往前沖,淩徹任由她拉着,掌心裏的手濕潤卻又異常堅定,他低頭“看”着那隻手,感受着那隻手的力度,心中有一個瘋狂的念頭:若然他們今晚難逃一死,那麽讓他們緊緊相擁而死未免是一件壞事。
顧竹寒牽着淩徹不管不顧地奔出了十幾裏路,回身一看看見身後仍然有追兵,當先一人正是那名黑衣首領,他沒有喝水,正沉着地看着他們,眼中閃出嗜殺的光。
不知道對方給了多少錢他們,所以才讓他們前赴後繼地前來狙殺他們,這一路上她和淩徹可謂是踏着敵人的屍體前進,除了在客棧休息了一陣之外,其餘時間都是無盡的逃亡逃亡逃亡,逃亡至現在其實她也累了,内力早已用盡,腳上傷口迸裂開來,蜿蜒了一地的血。
顧竹寒忍着劇痛,拉着淩徹來到了一間破屋之前,她看着淩徹,見他臉色蒼白,嘴唇早已變得青紫,想來他也是強弩之末罷了,唯有咧開嘴對他一笑,“殿下,我們不逃了好嗎?我已經走不動了。”
淩徹聽她這麽一說,知道兩人已經到了末路,因爲他已經感受到追趕他們的人已經停了下來,開始步步逼近他們。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拉着她的手就往屋裏退,他不管那些人,也沒有想着和對方談條件,與其自取其辱倒不如留點力氣和她相聚多一會兒。
兩人進至屋中,關上了門,顧竹寒再也忍不住,直接坐在鋪滿了幹枯稻草的地上,此時她沒有力氣思考,也不想去思考,隻想好好睡一覺,以補充流失得太快的體力。
“别睡,竹子。”淩徹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他也是累極了,中了這毒他其實不能運用内力,也不能做過于劇烈的動作,可是他全都破了戒,是以現在新傷加舊患一起折磨着他。然而他卻是一聲不吭,隻是在顧竹寒身側坐了下來,攜了她的手,狠狠捏了捏她的虎口提醒道。
“殿下,以前我都聽你的,可是這次怕是不行了,我……真是很累啊。”顧竹寒勉強撐起眼皮,虛弱出聲,淩徹聽着那越來越低下去的聲音,無來由地一慌,然而卻是無可奈何。
“别睡,竹子,你不能睡,不能睡,睡了就不能起來了。”淩徹抱着軟在自己懷裏的人兒,心中極度慌亂,然而不論淩徹怎樣搖晃她,她仍舊沒有動靜,似是睡死了過去。
淩徹整個人顫了顫,他目不能視,也看不到她的具體情況如何,緊了緊她的腰沒有效果之後,終是忍下心來,擡手對着她的臉就是一巴。
“啪——”
很清脆的一巴掌蓋在顧竹寒的臉上,帶了他最後剩下的一絲微弱内力,企圖要将她打醒。
“竹子,别吓我,别吓我。”淩徹打完之後又覺得心痛,但是不試一試又不行,他憐惜地撫摸上她冰涼的臉頰,眼角濕熱,青紫得嚴重的唇顫抖着,他根本不知道該要怎樣做才能把她喚醒,然而當他摸上那人的眼睛時,卻發現掌心微癢,有什麽似蝶翼扇動的觸覺自掌心上傳來,他愣了愣,随之唇上綻放出一個笑容,“竹子,你騙我。”
“沒有。我剛醒。”顧竹寒臉上現出尴尬,她仍是虛弱得很,可是雙眼一眨不眨看着淩徹,她看着他不複往日風華同樣憔悴的臉頰,看着他變得濕熱失去了焦距的眼睛,看着他顫抖着的青紫的唇,她看得是那麽認真,似乎想要将這個人現在這般狼狽落魄的模樣給刻進腦中,她花費最大的力氣摸向他的頰,輕聲對他說道:“抱歉,讓你擔心了。”
其實她很想若無其事地說一句,殿下你這一巴也太用力,一下子就把我打醒了,我哪敢再睡下去呢?
可是在看到他這副從未出現在人前的緊張失色時,她無法啓唇開這個玩笑。
她從淩徹懷裏坐起,兩人偎依在一起,十指相扣,緊緊地擁在一起。外面的人沒有如他們所預料的那般沒有進來,而是團團将這間屋子給包圍住,隻要他們有異動定然逃不過他們的狙殺,而他們也知道這兩人現時的情況,覺得不必再耗費力氣和他們纏鬥,直接在屋外等着,将他們耗死。左右不過是等小半個時辰,他們便熬不下去。
“殿下,你又何必叫醒我呢?”顧竹寒自嘲一笑,心中特别平靜,“我都快要在這裏窩囊地死去,你怎麽還要扼殺我睡覺的權利?”
“萬一有人來救,你卻睡死了,那可怎麽辦?”淩徹斜睨她一眼,語氣裏帶着十分不贊同。
“咳,還會有什麽人來救我們?”顧竹寒強撐起精神,和淩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她的眼皮其實忍不住耷拉下來,可是仍舊忍着,她甚至偷偷紮痛自己腳踝處的傷口以此來提神。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古人說下的話總沒有錯的。”淩徹淡淡說道。
“殿下,你可有後悔攤上我這樣的禍害?”顧竹寒頭腦混沌,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唯有胡亂說一番。
“沒有。”淩徹沉默半晌,又害怕她無聲無息地睡去,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沒有收了你這件禍害才是我後悔的事情。”
“呃,殿下,你真會開玩笑,”顧竹寒低低一笑,語氣有掩飾不住的疲憊,“說到我好像妖怪那般,什麽收不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