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竹寒看着面前的熊熊烈火,又看了身側略帶茫然的淩徹一眼,主動牽了他的手,她隐隐察覺出淩徹身上的不妥,但是在未證實事實之前一切都是猜測,做不得實。
淩徹自是沒有反抗,任由她牽着,顧竹寒在大堂裏四處探路想要在不可能中找出可能,無論怎麽樣他們還有一口氣,就能找到生路。
淩徹則任由她牽着,并不作聲,顧竹寒找到最後找累了,看着那越來越大的火勢,知道這回怕是要和淩徹葬身于火海了,這種死法真的是十分可憐十分窩囊十分令人難以接受,可是對方既是要置他們于死地,即使逃得了這一次,下一次也照樣被追殺。
“咳咳——”顧竹寒急氣攻心,忍不住嗆咳了幾下,淩徹側頭看她,在煙霧迷離之中問道:“竹子,你沒有事吧?”
“我們找不到出路,一會兒我和你都會有事了。”顧竹寒啞着嗓子說道。
“這裏離竈間遠不遠?”淩徹想了想,問道。
“不遠。”顧竹寒回憶了一下,答道。
“好,我們先去竈間,或許有辦法。”淩徹點了點頭,示意她帶路。
顧竹寒狐疑看他,覺得淩徹從方才開始一直到現在整個人都透出一種奇怪,但是現在這種時候不是問他話的時候,唯有牽着他踢開了好幾道火門,來到大堂裏側的竈間之處,還是燒得烈火熊熊,十分壯烈。顧竹寒隻覺眼前一片火海,哪裏能找到什麽出路?唯有轉頭看向淩徹。
“我們已經在竈間了,可我找不到出口。”
“右手邊的架子上應該有機關,你去找一找,”淩徹說着,還是囑咐了一句,“你小心點。”
顧竹寒覺得心中猜測更甚,她定定看了淩徹一眼,還是牽着他一起去找,出乎意料之外,竈間雖然火勢亦是極大,可是那面牆并沒有被蔓延的痕迹,她按照淩徹的指示在牆上尋找機會,待摸到牆上的第三行第五塊磚時,發現了異樣,伸手一按,往下按去,随着“轟隆”一聲,竈間中央還幸存着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地洞,顧竹寒心中詫異,還未等她問明緣由,淩徹便牽着她往地洞裏走,“這處的地洞是早年我跟着四哥平亂時發現的,當時這裏還不是客棧,後來才建造起來。”
淩徹邊走邊解釋,顧竹寒恍然,“怪不得你說要住這裏。”
“那當然,不然面對這麽難纏的老闆娘,你覺得我不會換客棧麽?”
兩人已經走至地洞下面,上面的門也随之關閉,顧竹寒抓緊了淩徹的手,心中隐有不安,可她一時半刻并不想揭穿某些顯而易見的事實,隻是問道:“這地道通向哪裏?”
“通向福臨鎮的近郊,隻要過了這個鎮再行上幾天就會很近東海了。”
“好。”
顧竹寒輕應一聲,便不再作聲,兩人在幾乎沒有一絲亮光的黑暗之中行走,地道并不寬,僅僅隻夠兩個人并行,偶爾還會擦到一些凸出來的石頭,是以不得不更向另外一人的方向靠近,如此一來,兩人的接觸時間也相應增多。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麽,到得後來顧竹寒便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自在,每次湊近淩徹總會嗅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昙露氣息,幽深黑暗之中,如罂粟般逼人靠近,逼人沉淪。
淩徹倒是覺得沒什麽,他仿是适應了地底的黑暗,每次都能精準避開那些凸出的石頭,往顧竹寒身上逼近,他同樣能嗅到她身上的獨特芬芳,那種似獨自于孤寂崖底綻放的幽蘭之氣若有似無地缭繞在他周遭,不知不覺間惹得人心猿意馬,有好幾次他都想将她抵在牆上一親芳澤。
然而,現在情況緊急,他并不能如此任性。
兩人大概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到達另一道石門前面,顧竹寒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側頭看見淩徹也停了下來,正歪着頭看着眼前的石門,顧竹寒看着他那副就算靠近了也未必能看得清門的樣子,深呼吸一口氣,而後艱難問道:“淩徹,你是不是看不見東西了?”
淩徹本想伸手去摸那道門,聽顧竹寒這麽一問,伸出來的手顫了顫,不知道是收回還是繼續伸出。他猶豫了幾秒之後,終于頹然放手,說道:“居然被你看出來了。”
語氣聽不出苦澀還是無奈,聽在顧竹寒耳中更多的是平靜無波,坦然接受。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顧竹寒擡眸看着他,眼底有洶湧如深海波浪的驚駭之色,然而她臉上表情還是平靜,就連問話的語氣也平穩。
“湖底那兩人的劍有毒,我懷疑是他們的毒導緻我失明。”淩徹冷靜說明情況,他“看着”顧竹寒,輕歎了一口氣:“下午睡醒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看不見,我們在老闆娘面前演戲的時候我已經看不太清楚你。”
所以你才要演那麽一出戲來掩飾你惡劣的處境?顧竹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在心底無聲叩問,然而她卻知道現在說什麽都無補于事,唯有問道:“有機會能好嗎?”
“毒素暫時還能壓制,具體我中了什麽毒還要讓人來看看,”淩徹似乎笑了笑,又擡手摸了摸顧竹寒的鬓,盡管動作有點遲疑,可還是精準非常,“你放心,一時半刻我還死不了,你不用害怕。”
“我才沒有害怕呢。”顧竹寒嘟囔了一句,抓住了他的手,不太自然地說道:“在到達下一個目的地之前就讓我來充當你的眼睛吧,免得你人生路不熟,走丢了。”
淩徹錯愕“看”她,他感受着掌心裏那來之不易的溫度,唇角綻放出溫暖笑意,那笑極淺淡,卻又令人印象深刻,似解凍在枝頭迎着寒風開放的臘梅那般,一笑難忘。
“走吧。”顧竹寒轉開了臉,不再看他,可是手上牽着他的動作卻沒有變,反而更緊密了幾分,淩徹任由她牽着自己推開石門走出地道,迎向一個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