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竹寒懶得再和他說,轉身就進了内堂,坐在案桌上淨手烹茶,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寂靜時光。
李邃理所當然坐在她對面,他亦一改常态,并不說話,隻笑吟吟地看着顧竹寒,看她的那張泛着微微桃花粉的清秀少年面容,看她怎麽也掩飾不了的纖長細膩的脖頸,看她那平坦的胸,再看她十指翻飛如雪的手指,他的目光不帶狎昵,就隻是純粹欣賞,在腦海中亦會想象,若然此刻她身着裙帶繁複的女裝的話,又是怎樣的一種情景?
顧竹寒在他的目光逼視下很不容易才氣定神閑地沖泡好一壺茶,她推了一杯到李邃跟前,粗聲粗氣地道:“李公子請品茶。”
由于早有商議,顧竹寒在出門之後自是改口叫李邃爲公子,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李邃微笑,捧起茶盞也不馬上享用,而是先将茶盞湊至跟前嗅了一嗅,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着顧竹寒,隻聽見他語氣暧昧地歎道:“嗯,很香。”
那個“香”字還要說得綿軟悠長,聽得人心肝亂顫。
顧竹寒暗罵一聲“登徒子”,銀闇坐在一旁,則是直接罵出口:“臭不要臉。”
“噗。”得償銀闇所願,尊貴的國主陛下一口茶毫無形象地從口中噴灑出來,旖旎全無。
顧竹寒微微一笑,心中解脫。
又是一盞茶過後,顧竹寒終于直奔主題,她可沒有忘記順景帝是派她來做什麽的,遂斟茶,而後問道:“其實陛下托在下來是有事要與國主相詢的。”
李邃聽她換爲一副公事公辦的上下君臣口吻,不是十分滿意地挑了挑眉,他看着她,問道:“什麽事?”
“國主,你懂的,”顧竹寒嘻嘻一笑,“其實你我心知肚明,國主來大蔚主要是想實現兩國邦交的吧?不知國主心中是否有适合人選?”
“我命人送到顧家小姐府上的生肌玉露膏,她可有收到?”李邃忽而突兀地轉換話題,一臉認真地問道。
顧竹寒一愣,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可是還是如實答道:“顧小姐說她收到了。”
“那她可有用?”李邃繼續問道。
“顧小姐說國主的藥膏太貴重,不舍得用。”
“不舍得用?”李邃喃喃,又瞥了她一眼,“是根本不用用吧。”
顧竹寒一滞,銳了眉眼看他,李邃多番試探究竟所謂何意?
“國主,在下看你我還是攤牌直接說話吧,這樣繞來繞去實在是令人氣悶。”
“那你是以哪個身份與孤對話?”李邃用回尊稱,氣勢絲毫不輸顧竹寒。
“當然以紀寒的身份。”顧竹寒理所當然答,她一早便知李邃已經得知她有兩重身份,不然他又怎會送衣裳給素未謀面的顧家小姐?
“好,”李邃點頭,示意他知道,“孤的意思是,孤要迎娶當日在宴席上表現出衆的顧竹寒顧小姐,噢,孤差點忘記了,”李邃拍了拍額頭,絲毫不理會顧竹寒微微變色的臉,“當日紀大人在家養病,根本不在場對吧?紀大人真的錯過了,顧家小姐的風姿實在是令人神往啊。”
“這就是你要娶顧家小姐的原因?”顧竹寒恢複正常,方才一刹那的怒意隻是他人恍惚。
“是又不是。”李邃答道。
“國主此話何解?”
“孤與顧小姐神交已久,一顆少年心早已遺落在她的身上,這是孤一定要迎娶她回國的根本原因。”
神交已久你妹!顧竹寒在心裏咆哮,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她十六年來第一次與他見面,而根據顧竹寒七歲之前的記憶完完全全是沒有這個騷包種馬男的存在的,說什麽“神交已久”不是扯淡而是什麽?
“在下并不認爲國主需要迎娶一個沒甚大用的顧家小姐而千裏迢迢跑一趟。”顧竹寒在暗示他,您老人家不要想不開,放着個大好淩筠不要,而要迎娶一個毀了容還要名不經傳的女子,你這是造嗎?
“筠清公主,怕且與孤無緣無分。”李邃忽而傷感地歎了一口氣,“孤知道紀大人心中所想,可是孤來了大蔚這麽久,連公主一面都沒有見過。公主那晚爲了躲避孤居然裝病不出,孤實在是傷心至極,也實在是想不通以孤這般花容月貌沉魚落雁吓煞幾朵豔麗海棠花的容貌怎麽就不得公主喜歡,孤早日聽聞傳言,說筠清公主曾經到長醉書院和紀大人相處過一段時間,而紀大人走到哪裏都是風姿出衆的,莫不是公主早已傾心紀大人,所以才不待見孤?”
李邃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又毫不吝啬地贊了贊自己的“絕世”之容,早已聽得顧竹寒胃裏翻湧思考着要不要在李邃面前吐出大前年的隔夜飯。然而她聽完之後才道:“國主應該知道公主和臣是永遠不可能的。”那當然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啦,她是女子,在别人面前還能裝一裝,可是一旦将公主娶入府,又豈能掩飾住自己的女子身份?
“既然紀大人一意孤行,那麽孤唯有忍痛,同時迎娶公主和顧小姐吧。”李邃一臉的不情願,說出的話卻猶如驚雷。
顧竹寒皺眉,一國之君同時和親兩名女子那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但是李邃說同時迎娶一名皇朝公主和一個落拓小姐,這……僅在身份上就說不過去了吧?
其實在情在理,李邃若想達到和親的目的,理所當然是要娶順景帝的掌上明珠,硬是要搭上一個顧家小姐這不是很奇怪嗎?
“孤一直以爲,孤并不需要一個皇朝公主來實現兩國邦交,”李邃斜睨顧竹寒,語氣之中帶着狂傲,“南唐在孤的治下早已超越先皇在世時的強盛,孤來大蔚也隻是爲了顧家小姐。”
“呃,”顧竹寒被震得暈頭轉向,“在下能不能幫顧家小姐問一問國主是何時知道顧小姐這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