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邃在聽見顧竹寒的答案之後,輕啓唇齒,遙遙對她祝酒,“顧小姐,如你所願。”
衆人一聽,瞬時倒抽一口冷氣,這南唐國主屬意的人不會是那個醜女吧?因爲這句簡潔明了的話語之中的潛台詞是“南唐王宮歡迎你,歡迎你來做南唐王宮的後宮之主。”
顧竹寒卻是不置可否地一笑,說了她今晚以來第一次在衆人面前所說的第一句話:“民女隻是随性而爲,國主别較真。”
這倒是變相的拒絕了。衆人在心中想,隻是李邃卻是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胸有成竹。
李邃的題目被讀過之後,又讀了淩湛和淩銘的,接下來便是梵淵所出的題目。梵淵是修禅的,所出的題目自是與禅學有關,隻聽内侍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你認爲人生在佛面前是什麽?”
别人的答案都是長篇大論,都是在講述自己對禅學的認識,唯獨顧竹寒的答案十分簡單,就五個字,兩句話,“一片苦海。空。”
能在苦海裏解脫的就不必再入輪回,若然不能的話,那麽卻隻能再入苦海。
将人生比喻爲一片苦海再恰當不過的事情,茕茕天地間,又有幾人能恣意生活不求世間功名?是以,到頭來,回望人生之時,除了覺得自己在苦海之中,又有幾人能證得人生其實就是空我、無我一說?
這樣的答案是衆人所不能想象的,亦是要經過多少磨難挫折才想得出如此簡潔分明的五個字?
梵淵看着顧竹寒,若有所思,這十分自然的,是他心中屬意的答案,而人,也是他心中屬意的人,隻是,這終究是一場宴席上的小打小鬧,有沒有結果是真正不重要。
此刻順景帝也終于正了眉眼看顧竹寒,顧竹寒隻覺得自己被這些人看得頭皮發麻,拜托,她是被逼得要認真作答寫出心中真正所想的答案啊,寫得好與不好又與自己何幹?反正字一出手,便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這些人恐怖的眼神兒是怎麽回事?她才不要做徹王妃,也不要去南唐當後宮主人呢!
“孤點選顧家小姐答題其實也是一時興起,因爲孤是聽說國君臨時将顧家小姐的名字添上去的,是以想要看看顧家小姐有甚能耐,今天一看,果真出乎孤的意料之外,”李邃忽而出聲打破詭異氣氛,他對着順景帝一笑,又看了顧竹寒一眼,“隻是當孤看見顧家小姐臉上的紅疤時,心中未免起了憐惜,如此有才情的一個妙人不應該長成這樣,念在顧家小姐對南唐抱有如此高的期望,孤決定将先皇傳下的一瓶生肌玉露膏賜給顧小姐,不知顧小姐意下如何?”
我去!顧竹寒想要翻白眼,李邃是還嫌自己出不夠風頭嗎?他就算看不出也是能猜出她臉上的紅疤是易容上去的,不是什麽陳年舊傷,可是他偏偏在這麽多人跟前對她說,賞賜一瓶膏給她,這分明是變相下聘的節奏……
這回答接得不好的話,很有可能她日後要遠走南唐了。
她無奈擡頭,直直迎上李邃的目光,眼底卻是一片苦笑,她并沒有立即出聲,而是和李邃旁若無人地對視片刻,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爲她被南唐國主的另眼看待驚喜得不能自持,激動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隻有顧竹寒深知,她是不知道該要怎樣回應。
“國主你真是出手大方,就不怕佳人受寵若驚,出聲就要拒絕?”
淩徹見顧竹寒久久不答,輕聲一笑,替她解了圍。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孤又怎會是唐突了佳人?”李邃依然含笑看向顧竹寒:“顧小姐,你說是吧?”
顧竹寒覺得自己再不作聲,就要被李邃糾纏到底了,唯有在座上回答道:“民女臉上的疤已經是陳年舊疾,試過了許多辦法都無法驅除,是以就不用難爲國主了。”
她委婉拒絕,倒是在淩徹和李邃的意料之内,原因無他,他們都知道她臉上的疤是畫上去的,她這麽一個人如果真的是長成這樣的話,他們都要大罵蒼天無眼了,隻是李邃十分之清楚顧竹寒的回答意味着什麽,他應那人要求,是必要将她弄回南唐國的,嫁不嫁他是一回事,可是不日要離開大蔚這倒是十分必要的事情。
“聽顧小姐的語氣似乎是瞧不起南唐先皇留下來的祖傳秘寶,所以才萬般推脫?”
李邃暗嘲的話語說出,逼得顧竹寒不得不答應,她福身行禮,對他說道:“如此,民女便多謝國主厚愛。”
李邃聽得她同意這才松了松臉色,他擡起頭來輕聲一笑,“希望孤下次再見你時不再是這個黃紅不接的樣子。”
顧竹寒:“……”
順景帝并沒有宣布誰是狀元,可是從内侍念出的答案中便可知,顧家小姐分明是這一局勝出的狀元,隻是順景帝不想拂了各家閨秀的面子所以才沒有明說而已。
各家閨秀被這樣一個名不經傳又長得醜的顧家小姐赢了總覺得心裏很不是事兒,尤其是文章才情都十分了得的丞相之女曹瑾更是憋了一肚子怨怒,憑什麽那個醜女拔得頭籌又赢得南唐國主的另眼相看?她不甘心,當即站出,“顧家小姐的急才臣女真的是第一次才見識到,隻是就這麽一個回合,臣女還是覺得不夠過瘾,不知陛下能否允許臣女和顧家小姐一決高下,直接來一場對子接龍的比試,好讓在場衆位再開眼界?”
顧竹寒挑眉,這個曹瑾可是淩徹王妃大熱的人選,現在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來可真的是有點兒可笑,曹大小姐,你是不是撒潑撒錯了地兒啊?
“曹小姐這麽一說,朕亦是覺得今晚不夠盡興,就按你所說的意思去辦吧。”順景帝想要幫曹瑾挽回點顔面,他心中亦是覺得以顧竹寒的出身無論怎樣說都是不适合淩徹的正妃之位的,倒不如讓曹瑾挫挫她的銳氣,使得她不要有其他的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