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五皇子銘王淩銘長相陰柔,頗有颠倒男女之相,顧竹寒一眼看去,見其中一人身穿張揚的紅色錦袍,便知那人應是淩銘無疑;其餘的,六皇子湛王淩湛則由賢王之稱,亦是除卻太子之外朝中呼聲最高的一人,湛王排行第六,自是不敢坐得太靠前,顧竹寒眼光一掃,已然判定出坐在主座第三排右手側的藍袍男子應是賢王淩湛。
不得不說,自古以來賢王的名聲都是頗受衆人愛戴與擁護的,在大蔚之中也不例外,隻是看那人雖然長得正派,整個人透出一種朗月風清的氣質,可是顧竹寒潛意識地認爲淩湛肚裏的花花腸子定是不少。
一個淩徹已經是那麽難纏,天家子弟也沒有哪個會是好惹的。
至于還有一名則是坐在太子對面,那人動作太低調了,以至于顧竹寒差點忽略了他,看他坐的位置,應該是順景帝第二個兒子淩熙。淩熙生性淡漠,爲人低調,卻是與性格張揚的淩銘交好,許是個性互補,所以相吸?
關于他們的派系,顧竹寒亦是有所了解,隻是現在并不是分析這些事情的時候,因爲在新一輪的躁動之後,台上棋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顧玉駱被梵淵連吃兩着,不驕不躁,他以卒過河,硬是以這些替死的前鋒闖入敵方陣地,梵淵眼底隐隐有激賞,他依稀覺得顧玉駱的棋路有點像顧竹寒,依然是那種看似正派實則是一肚子壞水的套路,用卒來深入敵人腹地,這是最冒險的下法,然而又是最穩重的下法,因爲卒往往不引人注目,卻是最容易吃掉對方重要棋子的角色,他現在很顯然是在告訴自己,下一着他要直接吃掉自己的“炮”!
就在一片熙熙攘攘的熱鬧之中,棋盤中的局勢終于進入一邊倒的狀态。
很顯然,占盡上風的是梵淵所執的紅方,處于劣勢的是執“将”棋的黑方。這種局面是在衆人意料之中,顧玉駱似乎也想到自己從一開始是占盡下風的。
然而他卻不急,更加視周遭熙熙攘攘的人聲不存在那般,他這次上來是志在必得,必定赢下賢能三題,是以見神斬神,遇佛殺佛!
他擡眸迎上梵淵依舊淡然若水的笑容,卻毫不手軟直接讓自己早已過了河一直在布局的“卒”吃了梵淵無法逃走的“炮”,内侍想象不到局面居然會變化得這麽快,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顧玉駱輕輕松松将梵淵的“炮”吃掉,一愣神,當即調高了聲音通報道:“長醉學子顧玉駱,吃一着‘炮’!”
“哇——不是吧……這顧玉駱看起來是有點真材實料喔。”
“啧啧,聖僧今天居然輸了兩着給他,那真是少之又少的事情呐!”
“從一開始我是看不慣這個顧玉駱的,現在我倒希望他赢了這一局,起碼以後還能看見這張能充分激發人保護欲的臉嘛。”
“你這個淫-蟲,精-蟲上腦啊!”
……
底下議論聲一波高過一波,顧竹寒聽着這些越說越離譜的評論,不由失笑,她一笑,坐在她旁邊的人便望過來,他毫不忌諱,目光認真地一寸寸地在從顧竹寒易了容的臉上挖過,那眼神用力的程度讓顧竹寒以爲他要用眼神來殺死自己。
“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
淩徹狀似有意無意的一句話卻是滿含試探。
“我和上面這兩人都不熟,我能夠擔心誰?”
顧竹寒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淩徹自方才那番驚心試探之後便再沒有對她動過粗使過陰,不論淩徹的理由是什麽,顧竹寒樂意享受這當下一刻的自由。
“聽聞那晚梵淵被人暗算的時候你也在場,所以他才沒有受太大的傷害。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你又專心緻志地照顧梵淵,要知道,大蔚皇朝沒有幾個人可以随便接近梵淵的,而你區區一個長醉的學子,無權無勢又是怎樣入得梵淵的眼?莫非是曾經贈過一瓶絕世好酒給某人?而且,你又是葉院監破天荒推薦進來的,本王本來沒有聯想到那個失蹤的顧家小姐身上去的,可是現在結合史楊方才所說的一切,再加上本王的推測,你的真實身份是誰呼之欲出。”
顧竹寒被他心思的缜密性給驚得不敢呼出一口大氣,這種時候她承認是承認不是又不是,她不敢想象當自己承認了她就是顧竹寒之後,淩徹會怎樣對待她。
她幾乎能感受到當他揭開自己面具,看見面具底下的那張臉時會是怎樣的動怒。最要緊的是剛才她捏造了有人來暗中搞糊他今天計劃的事實,若然她真的承認了的話,那麽後果隻有死路一條,還很有可能會連累到顧玉駱。畢竟他們姐弟二人有太多的把柄在他手。
淩徹放下了茶盞,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那個猶自保持鎮定,眼底卻翻湧出無數驚濤駭浪的纖瘦少年,猜想她會怎樣回答自己方才的一番猜測,這段時間裏他曾無數次在暗中搜索她的蹤迹,那晚她自鸢鳳樓之中消失之後他便一直在尋找她,他記得她身邊是跟着銀闇和葉空尋,自那晚之後長醉書院便多了一名由葉空尋極力推薦的少年入讀長醉。葉空尋是知道顧竹寒女子身份的,他也是考武部院監,自是清楚書院不收女子,而且葉空尋看起來應該是和顧竹寒剛剛相識沒有多久,二人交情不會深到讓葉空尋直接舉薦她進書院的,是以他便認定那晚進書院的人不可能是她。
至于無端端跟在她身旁的銀闇也斷然不會提出要進書院的這種要求。所以他便笃定,顧竹寒并沒有進書院。後來饒子淳在他耳邊有意無意提起過這個長醉最近風頭正勁的少年,他看到遠處樹下莫名熟悉的那道身影,還猜測是她來着,敢情那天站在樹下的少年就是她!
她,可讓他找得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