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駱隻覺自己在地獄和天堂裏相互交替,歐陽軒的魔音似地獄傳來的修羅慘叫,每當歐陽軒的魔音占了上乘的時候顧玉駱就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炸開。但是,他本就是一個忍耐力極好的人,他就關在顧竹寒右邊第一間牢房裏,他不願意給到麻煩顧竹寒,是以一直咬牙忍住,不痛苦呻-吟出聲。
然而,梁筠到底是個女子,梁沐雖然是懂武功的,可是他自保還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在保護一個人,簡直是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給他。
是以,毫無意外地,梁筠第一個“啊”的一聲凄慘叫出,震動了整個牢房。
“你們再鬥……你們再鬥的話……本宮……嗚嗚——嗚嗚——”
痛苦的嗓音傳來,後半句的話卻湮滅在一片嗚嗚的聲音之中,想來是梁沐阻止了梁筠繼續暴露自己身份的話語,歐陽軒和顧竹寒覺得自己這回好像是玩得太大了,同時停止了演奏,牢房裏馬上變得寂靜下來。衆人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歐陽軒,你害人一次還不夠麽?怎麽還要做這種陰險的事情第二次!我們可都是你的同窗啊!”
這次出聲說話的人并不是誰,而是關在歐陽軒右邊的梅開。
“我……我沒有打算做壞事。”
歐陽軒掙紮良久,終是将這一句話說完整。
“你還在争辯?!”梅開明顯不相信,“方才你放出的魔音是什麽?難道還是天籁不成?”
“我不是……我隻是想……”他似乎不是那種精于辯駁的人,說了幾個字之後再次不說。
“歐陽兄,我倒是有個問題。”顧竹寒此刻終于緩過神來,“你師出何方?”
“……不可說。”歐陽軒沉默一會,終是答道。
“那你方才是想幹嘛?”得到這樣的答案,是在顧竹寒的意料之内,她曾讓缪可言去查證此人,搜集回來的情報都是無關重要的,無非是此人是個遊俠,早年在各國之間遊曆,後來有一年回到故國,覺得長醉書院是個不錯的地方,然後就來了。怎麽聽就怎麽任性,顧竹寒心中想,怪人可能就是如此。
“我隻是想讓你們更好地休息。”歐陽軒實話實說,之前的冷傲蕩然無存。
“下次你可以先告訴我們一聲再催眠。”顧竹寒伸了個懶腰,翻身就倒在身後的稻草上,“不然誰也會認爲你有不軌企圖。”
“你相信我?”歐陽軒愕然。
“與其說我是相信你,倒不如是說我相信我自己。”顧竹寒閉上眼睛,悠悠說道:“我實在想不出你要将我們全部人殺死的理由,可能是我對你了解太少了吧?萬一你是敵國奸細,那麽你将我們這幫人都殺死了,可是大有作爲。”
顧竹寒不是沒有想到歐陽軒是敵國奸細的可能性,大蔚雖則以“皇朝”自稱,但是大蔚的周遭可是圍繞了好幾個虎視眈眈的國家,這其中便包括祈風國、摩梭國,還有遠在南邊的南唐。這些國家随便派人來進入大蔚,都可以将現時大蔚的時局搞個混亂,歐陽軒又是長年流浪在外的,雖則情報上說他是大蔚赤水人,可這年頭什麽都可以僞造,他僞造一個資曆出來也是可以的。
但是,假使歐陽軒是敵國奸細這個推論成立,他殺人的時機卻不成立。顧竹寒總不相信歐陽軒會這麽愚蠢,在這種時候殺人。單是殺死一個梁筠,就有夠他好受的了。而且他也沒有必要費勁心思去殺這麽多人,在殺完這麽多人還要逃脫出牢房隐藏行蹤,這是極其艱難的事情。
是以,顧竹寒試着相信他一回。
顧竹寒優哉遊哉地躺了下來會見周公,但是這牢房裏就隻有她一人能睡得心安理得了,其他人因爲她的話語,因爲她對歐陽軒的大膽猜測,早已變了臉色,心中在盤算着若然自己對戰歐陽軒的音殺的話,勝的幾率有多大。
歐陽軒沒有再出聲,他的臉容埋在黑暗之中,漆黑的雙眸在光影的變幻裏起伏不定,他的唇角抿得死緊,看不出他在想什麽,是驚訝于顧竹寒的敏銳還是在思索自己和這個人能達成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少?
一天已過,自歐陽軒的音殺之後,牢房裏出奇的安靜。顧竹寒當然不會把全部時間用來睡覺,練功才是最重要的選項,武功不好,性命不保呐!
不過,她見顧玉駱那邊毫無動靜,叫了顧玉駱好幾聲,後來又靠近牆壁聽他那邊的聲音,在稍微聽見幾聲沉穩的呼吸聲之後,她才淡定下來。許是顧玉駱要抵抗歐陽軒和她的魔音耗費了太多力氣,所以現在亟需補眠?
顧竹寒不理會那麽多,盤腿坐好,将體内内力運行一周天,此時史楊敲牆的聲音忽而傳來,顧竹寒好奇,靠上前,隻見牆壁的下方突然伸出來一罐酒,顧竹寒看着這罐突如其來的酒傻眼了,這……是怎麽回事?牢房裏還有酒的?
史楊似乎感覺到顧竹寒的驚訝,壓低了聲音笑着對她說:“常常被關在這裏面壁,久而久之這牆就被我挖了個洞出來啰。”
“那這酒……”顧竹寒驚訝過後還是伸手接過史楊遞過來的酒,這酒壺的設計最最普通不過,和她親手打造的“一斛春”簡直是有天淵之别,不過酒壺很糙,裏面裝載的酒卻是極香極醇,大蔚百姓喜酒,這個傳統真不是蓋的。
倒不知缪可言在外面的酒業生意搞得怎麽樣。顧竹寒自那天和缪可言達成合作之後,的确是在三天之後把圖紙以及有關的合作文書等拿給缪可言,缪可言根據她上面的内容作出了一些細節性的調節,他似乎是想象不出一個常年被禁锢在譚府深閨裏的人會懂這麽多經商弟弟手法,不過除了震驚還是歸震驚,他可是沒有問顧竹寒任何問題,顧竹寒既是有這個能力,定是經過了一番不同于常人的際遇才有這番造化的,他身爲合作者無權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