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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簡單一句稱呼,卻讓譚芙一下子放松下來,她微笑看了顧竹寒一眼,又見她手上拿了這麽多物資,知道她剛從外面辦完事回來,“你辛苦了。”
“嗯,”顧竹寒點了點頭,似是不想和這裏的人多作糾纏,她挽了譚芙的手,“娘,我們走吧。”
十二姨娘想不到自己完完全全受到無視,心中憤懑,想到自己入府這半年以來除了最初的一個月受寵之外,平日裏都是被大夫人壓制着,本以爲今天終于逮到府裏最軟的柿子想要拿捏幾番,卻不料半路殺出一個顧竹寒,那個臉上有疤的醜女居然直接當她不存在,這心頭上的火氣簡直是無處發洩!
洗衣房僻靜無人,現在又隻得她們幾人在此,當下她的膽子也大起來,直接讓自己的幾個婢女攔住顧竹寒母女,她大喝一聲:“你們二人和我站住!”
顧竹寒看着攔在她們周遭的幾個丫鬟,轉頭看向十二姨娘,“十二舅母,你這是何解?”
“你既然叫得我作‘舅母’,我還能有什麽意思?”十二姨娘原名沈香蘭,帝京上一個八品小官爲了讨好譚東流讓她嫁過來的,平日裏她在别的姨娘面前可能還是身份低下,但是在譚芙這對孤寡母女面前,身份卻是顯得高貴,她輕蔑地瞥了顧竹寒和譚芙一眼,随即揚了揚手,圍住顧竹寒二人的那幾個婆子和婢女立即走了上來,一副要圍毆她們二人的架勢。
顧竹寒攜着譚芙在她們的包圍圈中不避不讓,她對着沈香蘭冷冷一哂,“作爲後輩,我奉獻十二舅母一句,與其浪費時間對付我這種不相幹的人,倒不如留點力氣對付府中其他想除你而後快的幾位姨娘。”
此言一出,沈香蘭閃了閃神,顧竹寒這番話是何意?
她示意那幾個婆子和婢女停下來,問顧竹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十二舅母沒有發現最近舅舅專寵四舅母麽?”
“是又如何?”
顧竹寒一笑,也不轉圜抹角,她直接說道:“十二舅母難道就沒有發覺舅舅雖然娶了十一房侍妾,可是譚府依舊是人丁單薄,子嗣不多?”
沈香蘭眉毛一剔,知道顧竹寒說的是事實,譚府裏到目前爲止隻有兩位公子和兩位小姐,大公子譚峰權和二公子譚峰華還有大小姐譚襄都是大夫人梁怡所出,而剩下的二小姐譚露則是四夫人所出,是以四夫人在府裏的地位不像别的姨娘那般,也算是特别的。她沒有作聲,隻是看着顧竹寒讓她繼續說下去。
“而在這人丁不多的将軍府裏,二小姐譚露就是四舅母所生,二小姐也快到了要嫁人的年紀,四舅母的父親又是當朝徹王殿下的手下,而徹王殿下又是當朝最紅的人,你說久久不踏入四舅母房間的舅舅爲何要在現在去呢?”
“那又如何?”沈香蘭還是聽不出顧竹寒說這番話的意圖在哪。
顧竹寒也不急,她看着仍舊圍着她們母女二人的婆子和婢女,說道:“有些話還是不要讓太多人聽見爲妙。”
沈香蘭看着她神秘的樣子,揮了揮手讓其他閑雜人等離開,院子裏僅剩下她和顧竹寒母女二人。
“現在你總可以說了吧?”
“未知十二舅母是否記得不久前你曾經在府中的後花園裏和四舅母的妹妹鬧了不大不小的沖突?四舅母一直沒有動你不是不想動你,而是等待最适當的時機動你,比如用最當季的花粉來導緻你過敏,又比如尋找适當時機下藥讓你久病不起,”顧竹寒眸光輕轉,很滿意地看見沈香蘭的面色白了白,“當然,府邸裏有這麽多别的姨娘和四舅母交好,這些事情隻要輕輕吩咐一聲……”
顧竹寒說到這裏沒有繼續說下去,沈香蘭不是笨人,自是知道自己說這麽一大番話是什麽意思。
果然,沉默片刻之後,沈香蘭面色一沉,問道:“你爲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事情?”
“明哲保身。”顧竹寒不再說什麽,她再一次挽了譚芙的手,再也不看沈香蘭一眼,徑自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隻留下沈香蘭在原地發怔。
待走遠洗衣房之後,譚芙突然輕歎一聲,她不安地看向身後洗衣房的方向,說道:“竹子,你鋒芒太露了。”
顧竹寒一聽,心中一窒,她看向譚芙,“娘,你覺得女兒剛剛那樣做并不正确?”
譚芙看着這個高出自己半頭的女兒,答道:“是。”
“那娘,你認爲我們應該一輩子都任由府裏的人欺侮我們而不還手?”
“……是。”譚芙遲疑半晌,繼續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麽時候是時候?難道真的要等到我們一無所有的時候才去報複嗎?”顧竹寒語氣有些許激動,譚芙雖然自小到大都沒有因爲她是養女的身份而排斥她,雖然也有因爲顧玉駱的緣故而沒有給予她最好的東西,可是在這個時代的所有知識、所有的人情世故、所有的源于前世親情缺失的母愛都是譚芙毫無保留地給予她,對此,她十分感謝,也真真正正毫無保留地對她掏心掏肺。
這其實并不符合顧竹寒的個性,在經曆前世那麽慘烈的事情,再加上這輩子從小到大都看到的世态炎涼,顧竹寒認爲自己已經變得足夠涼薄,以及,足夠無情。隻有這睜開眼的一瞬間看到的兩雙急切關懷的眼睛才是此生唯一的眷顧與例外。
想不到,今天她這樣的一番作爲居然引起譚芙的不滿,難道她真心是覺得她們就應該被人任意欺侮才是正道?
譚芙看着女兒站在原地不斷變幻的眼神,知道她内心的掙紮,她撫上顧竹寒的手背,輕聲說道:“竹子,有時候該忍還是要忍的,莫要忘記娘對你的教誨。”
“我一刻都沒有忘記!”顧竹寒想也不想便甩掉譚芙搭在她上面的手,譚芙一個不慎,差點被顧竹寒甩得摔倒在地。顧竹寒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也想不到方才自己并沒有收斂氣力,差點将譚芙給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