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得痛苦,朗眉緊皺,微閉的眼睛隐隐滲出一點晶瑩,原本蒼白的臉頰因着這寒風的吹拂居然透出一股子病态的紅暈出來,顧玉駱狠狠地咳嗽了一陣子,這才靠在樹上,難受地喘息着,之所以染上這該死的肺病變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窩囊廢也全因六歲那年冬天在雪地裏跪了整整一個下午導緻的。他在進了譚府之後便病了足足一個月才緩過神來,醒來之後第一眼總能看見顧竹寒趴在床邊對自己微笑,她會溫柔地問自己渴不渴、餓不餓,從不間斷,毫無耐煩。其實他知道她自身也好不到那裏去,她身患怪病,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喝烈酒禦寒,無論是寒冬還是酷暑。
可是她總是笑着,唇角幾乎沒有松開,她看起來總是那樣快樂,以至于把他心中的陰霾都驅走。因此,他這個窩囊廢能做的就隻有獲得長醉書院的一席學位繼而通過種種選拔成爲朝廷命官,這才能改變一家人的命運。
隻是,那長醉書院……
顧玉駱靠在樹上暗歎一口氣,他看着天上的繁星想得出神,并無意識到有一人正醉眼惺忪地提着一壺酒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喲!這不是顧大公子顧玉駱麽?怎麽今兒個突然出現在小爺面前呢?莫非……嘻嘻……”來人身穿一身譚府護衛府,醉醺醺的臉上滿是猥瑣的笑意,顧玉駱看了他一眼,厭惡地皺了皺眉,轉身就要走。
“哎喲,在小爺面前還敢露出這樣的表情?”那猥瑣男子借着酒意張狂起來,他劈了酒壺三兩步來到顧玉駱面前,伸手便想把他推倒在地。顧玉駱在他撲來之時看準時機伸出右腳将他絆倒,“啪”的一聲悶響,猥瑣男子應聲而倒,擡頭時還不忘恨恨地罵着顧玉駱。
“你這個婊-子養的,别以爲平日裏有你那個婊-子姐姐護着就可以無視小爺我……哎呀,你這個婊-子養的,居然敢踩我……?!”
“譚誠,你嘴巴放幹淨一點兒,”顧玉駱面無表情地踩着譚誠的手腕,“你可以欺侮我,但是别牽連到我姐姐。”
顧玉駱并不會武功,可是他平日裏跟着顧竹寒學了不少巧妙傷人的招數,譚府裏步步皆驚,雖則他們不想招惹别人,但是這并不代表别人不會陷害招惹他們,而且大蔚盛行男風,他自小便長得出衆過人,無論怎樣易容依然易不去如玉容顔,這樣更是爲他們一家引來許多麻煩。這譚誠,譚府總管譚大勇的兒子一直對他觊觎了很久,想不到今晚……
“奶奶的,這次小爺還治不了你?!”譚誠趁着顧玉駱出神間,用另一隻手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将他徹底掀翻在地,随即整個人壓在顧玉駱身上,他一早便對顧玉駱起了邪心,這麽魁梧的一個人居然喜好男風,實在是令人不可思議。
顧玉駱被這個渾身酒氣,鼻毛都長到上唇的猥瑣男子壓在身上,心裏早已升起濃濃的厭惡,他想掙紮,然而對方畢竟是會點皮毛功夫的,又怎會遂他所願?“哧啦——”一聲,顧玉駱身上的衣服已被他撕裂了半幅,譚誠嘻哈一笑,擡手就想往顧玉駱的下身摸去。
面對着這樣的屈辱,顧玉駱的神态反而愈發鎮定,他似乎天生就有這種超乎常人的隐忍,像蟄伏于黑暗中的獵豹,要不不出手,一出手便置人于死地,即使他絲毫不會武功。顧玉駱冷眼看着目露瘋狂的譚誠,不等譚誠的手落至他的身上,他便已經瞅準時機将舉起右手将一塊尖銳的石頭用力紮進譚誠脖頸側處的動脈,頓時,鮮血噴湧而出。
“啊!”
“啊——”
“彭啦劈啦——”
一男一女兩聲驚呼同時響徹黑夜,伴随着還有瓷碟跌落地上的碎片聲,顧玉駱不管譚誠慘叫一把将他推開,他爬起來,側頭便看見月色之下站着一名渾身顫抖的侍女,她的腳下正碎裂了一地散發着誘人香味的菜肴,想必是個路過傳菜的侍女。
那侍女看清顧玉駱半隐在月色中的臉龐,那張絕色蒼白的臉龐正濺上了一點兒鮮血,眼睑之下一朵血花,猶如開在忘川彼岸的曼陀羅花,滿滿地散發着妖靡不祥的氣息。
“啊!殺人啊!殺人啊!”
在足足呆愣了三秒之後那侍女才反應過來,她顫巍巍地指着顧玉駱,想不明白平日裏連話都不多一句,見誰人都文質彬彬的顧玉駱今晚竟會一反常态,殺起人來。
顧玉駱臉色不變,腳下是譚誠拼命捂住脖頸傷口慘叫的情景,不遠處則是那侍女被吓到不知作何動作的滑稽景象,他在腦海中快速思索,下一步應該要怎樣做才能擺脫自己的嫌疑。
“那個……”
“啊!你你……你這個殺人狂别過來啊!”
侍女見他要開聲說話,生怕這個長得不似凡塵的尤-物要把自己殺掉滅口,立即往譚府内院裏跑,剛跑了幾步就撞上迎面來的一隊侍女,原來她們也正是剛剛從膳房出來,要往譚府内院傳菜。
“清華,何事如此慌張?”
那名名爲“清華”的侍女一頭撞向帶頭的年長侍女,她擡眼一見來人,如獲救星那般指着樹叢那邊,語聲顫抖:“玉梅姑姑,你來得正好,方才清華看見顧玉駱正……”
“嗯?”玉梅循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哪裏還看得到顧玉駱的身影啊,隻看見譚誠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怪叫着,聲音嘶啞,頸側的動脈源源不斷地留着血。
“爲什麽?”清華見顧玉駱完全不見蹤影,再一次慌了神,“我方才明明親眼看見顧玉駱傷了譚誠的,這麽一會兒怎麽就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