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間來看,第三更大概會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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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雖在屋裏坐着,可外頭的動靜她是一清二楚的。
見徐氏整個人都不舒坦了,老祖宗多少有些不滿,平日裏徐氏一副牙尖嘴利模樣,卻叫一個不懂規矩的婆子氣成這個樣子,處事的肚量和手段上,着實是弱了些。
身邊的聆姐兒低低哼了兩聲,老祖宗輕輕拍了拍她,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想到徐氏這幾日也是辛苦,倒也添了幾分同情。
“你婆母還沒回來?”老祖宗問徐氏。
徐氏搖頭,挺着一口氣,道:“還未回來。”
大趙氏上午時又回了趟娘家,這段日子走動頻繁,老祖宗心裏也有些嘀咕。
這長房的幾個女人,徐氏看着帶刺,其實也不是硬茬,盧氏剛進門時還好些,這兩年叫大趙氏壓着,也沒什麽氣勢。
換作從前,老祖宗并不會在意,總歸掌着中饋的大趙氏是個有本事的,她隻要制衡了幾個兒媳婦,其餘的就由着大趙氏去做了,可現在,大趙氏隔三差五就病怏怏的,身子一好就往娘家跑,做事情有點兒颠三倒四,叫老祖宗看不過去了。
柳氏進屋問了安。
老祖宗擡眼看她,道:“四房裏缺人手不成?什麽樣的人得用。什麽用的人不得用,總不需要老婆子來教你吧?”
柳氏聞言,趕緊垂下眼簾,恭敬道:“老祖宗,兒媳已經打發了那婆子了。兒媳知道,她不懂進退,丢的是兒媳的人。”
老祖宗哼了一聲,既然人已經打發了,她也不用再追着訓什麽。
到了夜裏,楚維琳還和常郁昀說起這事體來。
“我總覺得三嫂不太對勁,她是個能鬧的。什麽時候能這麽吃虧了?這事兒擱在從前。她可不管張媽媽是誰院子裏的,定叫人撕了張媽媽的嘴,可今天,竟然連站都站不穩了。”楚維琳想起徐氏那張慘白的臉,心裏也有些瘆的慌。
常郁昀笑着搖了搖頭:“興許是當着三哥的面,不想做那潑婦樣子,又或許是這幾日操勞。她累得無心與張媽媽計較。”
大約真是如此吧。
夫妻相處,講究緣分二字。
常郁曉除了身邊紅顔多些,并沒有别的值得說道指責的壞毛病,況且,在這個時代裏,妾室女人多,也不能說是什麽大過錯了,可他卻娶到了一個在這些事體上有點兒頂真的徐氏。
最最要緊的是,常郁曉喜歡溫柔如水的貼心人,徐氏卻是直爽的“母老虎”。這日子過起來,豈止是一句“精彩”。
莫非是徐氏想改變自己,不再在常郁曉跟前大呼小叫地發作了?
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楚維琳一時想不透徹。
楚維琳是随意說了幾句閑話,并沒有特别放在心上,哪知天亮時睜開眼,聽着院子裏丫鬟婆子們的腳步聲說話聲,她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喚了人手進來梳洗。
楚維琳擦了臉。在梳妝台前坐下,問寶槿道:“早上出了什麽事了?”
寶槿握着梳子的手頓了頓,輕聲道:“奴婢也是聽說的,似乎半夜裏,三爺、三奶奶那兒請了岑娘子,裏頭的燈到了天亮了才滅的。”
“怎麽?聆姐兒又吐奶了?”楚維琳追問。
寶槿搖頭,道:“大半夜裏的事情,奴婢也沒弄明白,寶蓮姐姐已經去打聽了,一會兒就有信兒了。”
沒過多久,寶蓮繃着臉進來,福身請了安,附耳與楚維琳道:“奶奶,三奶奶小産了。”
“什麽!”楚維琳大吃一驚,扭過頭去看着寶蓮,卻牽扯了長發,痛得她哎呦一聲。
寶槿也唬了一跳,趕忙松開了手,輕柔替楚維琳打理。
常郁昀從淨室裏出來,問道:“出了什麽事?”
楚維琳起身,走過去與常郁昀道:“昨兒個夜裏,三嫂小産了。”
常郁昀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松齡院裏,已經得了消息,老祖宗陰着臉,掃了一眼來請安的衆人。
大趙氏是半夜裏就知道出事了,她一夜未眠,此刻見老祖宗盯着她,她硬着頭皮,道:“郁曉媳婦的月份還淺,她葵水沒個規矩,所以底下人也沒察覺。三更時她去瞧聆姐兒,起身時腹痛、出血,她隻當是葵水來了,熬了兩刻鍾,疼得受不了了,這才叫了岑娘子過去看。一看就曉得是滑胎了。”
老祖宗胸口發悶,她盼着子孫興旺,見徐氏這幾年都沒動靜,也替她請過幾個大夫,了解過徐氏的身體狀況。
徐氏的葵水日子亂七八糟的,還真怪不得底下人不留心。
剛懷上時,本來也就沒什麽感覺,徐氏又是頭一回,不知情也不奇怪。
真要說起來,就是運氣不好,好不容易懷上了,正巧碰上了聆姐兒病着,徐氏日夜辛苦,這才……
“郁曉媳婦人沒事吧?”楚倫歆問了一句。
“睡過去了。”
楚倫歆小産過,知道小月子坐起來也很辛苦,見老祖宗遺憾不已,便寬解道:“這一回是沒留住,但小月子坐得好,興許能改善她的身子,好好調養一番,往後生養指不定會容易些。”
這幾句話說到了老祖宗的心坎裏,她面上神色漸舒。
關氏和楚維琳商量着要去看望徐氏,廖氏湊過來,也要一道去。
老祖宗心裏煩悶,便叫衆人都散了。
等出了松齡院。大趙氏才攔在了柳氏跟前,似笑非笑道:“六弟妹,張媽媽去哪兒了?”
柳氏一怔,反問道:“哪個張媽媽?”
大趙氏耐着心思解釋了一句。
柳氏會意,道:“昨兒個就打發了。沒有半點兒規矩,我那裏不要用她了。唉!也是我糊塗,早該将她趕出去,要不然,郁曉媳婦也不用聽她那些胡話,生生氣壞了身子。”
柳氏說得懊惱不已,想起昨日場面。她不禁紅了眼眶:“是我這個做叔母的不好。叫郁曉媳婦受了大委屈了。不行,我要去尋了張媽媽回來,不教訓她一頓,怎麽對得住郁曉媳婦。”
柳氏說得激動,大趙氏見她如此,還能再說什麽?隻好揮了袖子轉身走人。
楚維琳與關氏、廖氏一塊去看望徐氏。
小院子,隐約還有些血腥味道。
一個紅腫着眼睛的小丫鬟守了門。
關氏問她道:“你們奶奶醒了沒有?”
“奶奶剛剛醒了。”
三人前後入了屋裏。徐氏面色廖白躺在床上,見了她們三人,眼中淚光閃閃:“我這是、這是哪兒做錯了呀……”
聲音戚戚,帶了哭腔,屋裏丫鬟婆子都忍不住背過身去抹淚。
徐氏傷心,平日裏她最不喜歡關氏,可現如今,也顧不上那些了,掩面又哭了起來。
廖氏怕她哭久了傷身,好言勸她。楚維琳止住了廖氏,道:“讓她哭出來也好,總比憋在心裏頭強。”
盧氏在這兒幫忙,關氏問她道:“聆姐兒呢?”
盧氏朝徐氏方向努了努嘴,唏噓道:“她是照顧聆姐兒才沒顧上自個兒身子,我怕她見了聆姐兒傷心,便叫杜媽媽先抱去我那兒。卻是沒想到,三弟妹睜眼就問了聆姐兒,說這兒血氣重,怕聆姐兒沖着了又要吐。我看她這個樣子,心裏也真是不好受。”
“哪個好受了。”關氏歎息一聲。
廚房裏端了湯藥來,味道大得徐氏一聞就惡心,隻好捏着鼻子灌下去。
看望過了,妯娌幾個便要告辭,徐氏出聲留了楚維琳:“五弟妹再陪我說會兒話吧。”
楚維琳應了,在床邊坐下。
徐氏瞪着一雙空洞眼睛,喑啞着道:“我昨日裏還與你說,是我身子不足,一直懷不上,卻不曉得,這孩子就在我肚子裏。半夜裏真是痛死我了,心痛,刀割一樣。那時候我就想,那俞醫婆爲什麽是個瞎子,要是她看得見,我面色差,她指不定就瞧不來了,可又一想,也是我自個兒不上心,我要是湊過去讓俞醫婆診個脈,不就知道了嗎?我又想聆姐兒,要不是爲了聆姐兒,我這胎說不準就穩了,但這麽想也不對,怪她做什麽呢,是我福薄,留不住孩子。”
徐氏說着說着淚水又湧了出來,楚維琳聽她絮絮說着這些,想起前世經曆,亦忍不住掉了眼淚。
那時的她有多痛,此刻的徐氏也會有多痛。
那是救命稻草,是希望。
徐氏盼了幾年,卻是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她還沒有品嘗懷孕的喜悅,就已經要接受這小産的痛楚了。
情緒是會傳染的,尤其是悲傷,兩個人都是經曆過的,一時之間也止不住眼淚。
還是楚維琳最先回過神來,叫了丫鬟端水淨面,她抹了抹臉,與徐氏道:“三嫂,我曉得你心裏憋得慌,能哭出來,總比悶着好。隻不過,哭多了,傷的是自個兒的身子。旁的人,我們也不提,就說淳珊,昨兒個你不是還同我說淳珊身子不好嗎?她就是孕中愛哭,沒養好,自己身子不好,連聆姐兒也遭罪。三嫂,哭過了就不哭了,五叔母說,小月子坐得好,那些毛病也會好起來,将來生養也容易。你不爲了别的,就爲了将來的孩子,也要振作起來。”
徐氏身邊的媽媽連連點頭,幫着勸道:“奶奶,五奶奶這話是一點兒也沒錯,養好了身子,比什麽都要緊。這幾年沒動靜,就是吃了身體的虧,等強健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