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郁昀沒有出生,楚倫歆倒是已經嫁進了常府,不知她有沒有聽說過什麽。
等用了晚飯,借着消食,楚維琳去了趟宜雨軒。
楚倫歆聽楚維琳說了這幾日的事情,提起那莊子上的瘋婆子,她搖了搖頭:“我沒有半點兒印象了。畢竟是得了失心瘋,便是老祖宗那兒不許叫人胡亂話說,暗地裏總歸有些閑言碎語的,我沒有聽說過,可能是這二十年的數字做不得準,二十年出頭,亦或是二十六七年,都說不定的,也有可能是那人實在不招眼,便是瘋了,也沒人記得她。”
若是一個沒有存在感,誰也記不得的人,老祖宗怎麽會特意送她去莊子上?
楚維琳想,應當是前一種吧。事情發生在楚倫歆嫁進來之前。
“叔母有沒有聽說過劉琦?”楚維琳又問。
“劉琦、劉琦……”楚倫歆苦思冥想了一番,印象裏似乎是有過一個類似的名字,可又有哪兒對不上一般,她思忖了許久,依舊搖頭,“真的想不起來,府中姓劉的……等等,真的是劉琦嗎?莫不是柳琪?”
楚維琳睜大了眼睛:“難道有一個柳琪?”
劉和柳,本就差不多,那瘋婆子說得不清不楚的,守門的娘子聽岔了也說不定呢。
“我不知道柳琪是誰,但我聽過這個名字。是在塗氏去你公爹那兒之前的事情了。那一回她叫老祖宗罰得有些慘,跪了大半日,我扶她回去時,她都叫日頭曬糊塗了,模模糊糊沖出了一句‘漂亮比不過命長。這家裏死得早的都是漂亮的。’我以爲她要說吳氏嫂嫂,忙勸了她幾句,哪知她冒出一句‘柳琪不也死了’。畢竟是在老祖宗那兒,我哪裏敢再叫她說什麽,虧得她自個兒暈過去了。等她醒了,我還問過她,她說她稀裏糊塗的。根本不記得說了什麽。畢竟是這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若不來問我,我也不記得有這一出。至于那個劉琦、柳琪,隻能等塗氏回來,看她願不願意說了。”
楚維琳點了點頭。
因着這件事,她倒是有些佩服起塗氏來了。
塗氏進門比楚倫歆晚了七八年,那些陳年往事,楚倫歆不清楚的。塗氏卻已經弄明白了。爲了在這個家中站住腳,塗氏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隻是塗氏去嶺西了,等她回來,差不多要半年工夫,這事情隻能先記下,等到了那時候再說吧。
三月二十九,是今年長公主府中春宴的正日子。
原本常郁晚是心心念念要去的,可如今,府裏隻剩下常郁曚一個姑娘,她實在不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便稱病不去。
老祖宗也懶得去擰她的性子,若常郁曚一人去了,别人少不得問起入京不到一年的常郁晚來,到時候越發不好說話。
楚維琳白日裏沒什麽事體,就陪着霖哥兒。
霖哥兒長了些個頭,除了餓了尿了,他很少哭。見到誰都是樂呵呵的。霖哥兒最喜歡的是一個銅質的玲珑球,镂空的球體做工精緻,裏頭一顆小球,滾起來叮叮當當,他的一雙眼睛一直跟着聲音轉。
楚維琳拿球逗他,霖哥兒趴在榻子上,努力擡起頭來,伸手想去夠球,母子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奶奶,”流玉進來福了福,道,“楚府裏,大奶奶來了。”
“趕緊請進來。”楚維琳道。
蘇氏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楚維琳見她面帶笑容,心說今兒個的事體怕是不壞的。
蘇氏落了座,見霖哥兒在,便抱了過去,霖哥兒咯咯直笑。
說了會子客套話,蘇氏取出一張帖子,道:“下個月八日過小定,可千萬要來。”
楚維琳接過帖子看了一臉,奇道:“已經合了八字了?這麽快就過小定?”
“我們的五姑娘可是比你還大上幾個月的,已經拖得久了,正好那邊也着急着想娶,幹脆四月裏過了小定,等下半年也就好行大禮了。”蘇氏道。
這麽一說,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楚維琛十七歲了,若再拖沓,即便她自個兒不在乎,也總要顧及楚維瑷。
“那日我會去的,大好的日子,沾些喜氣。”楚維琳應下了。
蘇氏坐了會兒,便告辭了。
入了四月,最最要緊的是清明。
塗氏身子不适,可家中事情不能撒手不管,強打起精神,帶着兩個兒媳忙裏忙外的。
初三那日,常郁晔幾兄弟也回府了。
常郁映依舊沒有消息,可清明祭祖事大,他們不能繼續在外尋人,隻好回府來。
常郁明來找常郁昀倒苦水:“我是最先打了退堂鼓的,這安華鎮,說大不大,說小,藏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何況,我們找人的也是偷偷摸摸,哪裏會有戲呀!隻是,大哥頂真,我實在不好說些喪氣話,虧得是清明将至,不然,我們不曉得還要在那兒找多久呢!”
常郁昀曉得他憋了一肚子氣,勸解了一番,又陪他吃了兩杯酒,便讓人去知會了廖氏。
松齡院裏,老祖宗聽了常郁晔的話,心裏也不大爽快,道:“既然尋不着了,我們還能如何?我還要想着怎麽和親戚們說道呢!人家問起郁映在嶺西過得如何啊?你讓我怎麽說?問起郁暖去了哪兒,可有婚配?我又要怎麽說?她自個兒不活個人樣兒,連累一家老小受罪!”
常郁晔低下了頭,他清楚地知道,全是常郁映的錯,可越是清楚,越是心痛,越是無力。
若是占理,他自是會爲妹妹争取一些。可偏偏全是理虧,理虧得讓他連周旋的話,都吐不出一個詞來。
可看向一旁強忍痛楚的母親,常郁晔爲難不已。
在老祖宗跟前,有些話。他這個孫子可以說,大趙氏做爲兒媳就不好開口了,常郁晔深吸了一口氣,道:“老祖宗,難道就讓郁映在外頭嗎?以後讓别人認出她的身份來,越發不好說了。”
常郁晔說完,又祈求一般地看着常恒翰。盼着他也能幫着說幾句話。
常恒翰吹胡子瞪眼。揮手道:“要不是現在不好往外說,我恨不能說她已經死了。過兩年,就當她死在了嶺西!”
大趙氏渾身一震,白着臉,淚眼婆娑看着常恒翰。
老祖宗不置可否,隻讓他們都散了。
常郁晔扶着大趙氏往外走,盧氏陪在一旁。走到了半途,遠遠見一人立着,走得近了,風姿綽約,是湘芸。
湘芸款款朝常恒翰行禮:“老爺。”她就像沒有看見大趙氏一般,目光一轉挪到了常郁晔身上,“呀!大爺回府了呀?”
那聲音發粘,盧氏隻覺得頭皮發麻,隻是大趙氏不發作,哪裏輪得到她說話。
當着常恒翰的面。大趙氏也不想挑湘芸的刺,全當沒看見常恒翰摟着湘芸離去。
常郁晔陪着母親到了院外,紅箋急急迎了過來,行了禮之後,便扶住了大趙氏。
盧氏幫着紅箋伺候了大趙氏歇息,見紅箋一臉疲憊下全是誠懇和老實,道:“辛苦姨娘了。”
紅箋搖了搖頭:“奶奶。奴是做分内的事。”
盧氏見此,也不再說了,退到了外頭,與常郁晔道:“爺,我們也回去吧。”
常郁晔背着手,屋内的燈光裏,能瞧見紅箋忙碌的身影,他問盧氏,道:“父親、父親一直寵着那一位?”
“是,”盧氏點了點頭,“見了母親的面就是争吵,那一位,仗着這點兒,越發不把母親放在眼裏了。說話做事陰陽怪氣的,這麽一比,周姨娘到底是府裏出身,懂進退規矩。”
單說年紀,盧氏比紅箋還大上幾歲,現在雖然紅箋大了一輩,可盧氏對着她的時候,總是覺得她可憐兮兮的,尤其是出了個湘芸,越發顯得紅箋孤立。
常郁晔聞言,猛得想起前回在竹苑外頭遇見紅箋,大冷的天,紅箋還把規矩禮儀記在心上。
若父親身邊的姨娘,都如紅箋一般曉事,母親也會少些煩悶了吧……
隻是這些事體,他也隻能在心裏想一想,父親跟前,他又怎麽能指手畫腳呢。
清明天未亮時,楚維琳和常郁昀便起身來。
祭祖的規矩多,等全了規矩,老祖宗都有些堅持不住了。
下午裏淅淅瀝瀝落了雨,半夜裏春雷陣陣,楚維琳翻了個身,依着身邊人,想着該讓底下人收拾收拾箱籠,這天啊,要一天比一天暖了。
初八這日,楚維琳帶着霖哥兒回了楚府。
因着是楚維琛的好日子,府中人人帶了幾分喜氣,屏羽苑裏更是添了紅燈籠。
楚維琳先去了頤順堂。
楚證賦的精神很好,他躺了太久,腿腳有些不利索,如今日日讓蔣姨娘扶着在院子裏走動走動,這段日子下來,比最初時已經好了許多。
見了霖哥兒,楚證賦樂呵呵把孩子抱了過去:“叫外祖父瞧瞧,霖哥兒是不是又重了些?”
段嬷嬷迎了出來,引了楚維琳進去,章老太太招呼她坐下,道:“曾家人還未到。”
這等事情都有吉時,肯定是依着時辰來的。
坐了會兒,楚維瑷過來了,笑盈盈坐在楚維琳身邊,附耳與她道:“我啊,悄悄去瞧過五姐姐了,端正坐着呢。不過,五叔母今兒個……”
楚維瑷沒繼續往下說,楚維琳擡眼見到打簾子進來的李氏,一下子便通透了。
李氏今日穿的新衣,又戴了不少金貴首飾,與她平日裏的打扮全然不同,格外打眼。(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