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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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維琛的心情亂糟糟一團。
憤怒、激動、不解,但那些隻在心中停留了一瞬,到了最後化作了無力和迷茫。
對前路的迷茫。
那日的事情,撇開她慌亂跑出府這一點不說,她遇見了那位三公子之後,她的本心是幫他一把的。
雖然自己也狼狽不堪,但看到受了傷流着血昏迷的人,楚維琛上前替對方處理傷口,她是一片好心,隻是沒有顧忌到她畢竟是一個姑娘家。
而她的身份,并不是楚維琛自己開口告訴對方的,而是對方正巧曉得了來尋她,說了那麽一番話。
楚維琛承認,在聽見對方自稱安平伯長孫的時候,她的心重重跳了幾下。
她以爲,那是上天給與她的轉運出頭的日子,她終于不用叫這麽多姐妹甩在身後了,可現在的一切告訴她,那就是一個大笑話。
從她推了楚維琳下水開始……
不對,是從她那年推得楚維琳受傷失憶開始,她的人生就一點一點走向了這條路。
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但楚維琛不敢放聲大哭,她隻是僅僅咬着下唇,無聲哭泣。
這幅模樣,悲傷中帶着幾分不甘幾分痛苦。李氏心疼不已,上前跪在了章老太太跟前,泣道:“老太太,從前的事情是維琮做錯了,是媳婦沒有教導好她。她這次得了教訓,以後斷不會如此了,還求老太太救救她,莫要讓她毀了前程。”
楚維琛垂下頭,她不想讓母親低聲下氣,她原本是想替母親撐腰的,哪知到了最後……
可她沒有硬氣地和章老太太對峙的能力。除了低頭。再無他法。
章老太太目光銳利盯着李氏,許久那眼底的怒火才漸漸散去些,暗暗歎了一口氣:“不是老婆子要毀了她,是她自己糊塗要毀了自己!維琛,你當着你母親的面,給祖母、給你叔伯們一句話,可有把柄落在那人手裏?也免得我們叫對方弄得措手不及。”
這句話。是楚維琛的救命稻草,她猛得擡起頭來,嗫道:“替他處理傷口時用了一塊帕子。”
章老太太颔首,又問:“上頭可有名諱?繡了什麽?”
楚維琛皺着眉頭想了想,道:“沒有,素白的一塊帕子。”
這個答案讓衆人都松了一口氣,素白的帕子最是常見,禮國公府也沒辦法硬要說是楚府的東西,再者,便真的楚府用過的。府裏這麽多太太奶奶姑娘,每年不要了的衣物賜給底下人的、扔出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便是帕子,若是素淨的,沒有絞開扔出去的也是有的。
章老太太又問了幾句,便讓李氏領着楚維琛回去。
楚維琛木讷往外走,經過楚維琳身邊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斜斜掃了一眼後,才跟着李氏走了。
楚維琳望着楚維琛的背影,琢磨着她的眼神,那神色太複雜,反倒是叫人分不清楚維琛的情緒了,但唯有一樣楚維琳很明白,在那雙烏黑的眸子裏,她沒有讀到任何的歉意和後悔。
從頭到尾,楚維琛都沒有想過要爲了自己兩次動手推人而道歉。
楚維琳端起茶盞,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也不是稀罕楚維琛的道歉,總歸到了如今她也不會把楚維琛當姐姐看了,她隻是擔心這事情不能妥善收尾,又要添上一堆麻煩事。
李氏回了屏羽苑,眼淚落得更兇了,叫幾個丫鬟婆子勸了幾句,又琢磨着要不要和将軍府裏提一提。
楚維琛看她這個樣子,越發覺得心煩,幹脆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兒?”李氏趕忙問道。
這般緊張,倒像是怕楚維琛再做出逃跑之類的事情一般,楚維琛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悶得慌,想在園子裏走一走。”
李氏想拒絕,但看楚維琛那沉悶模樣,到底于心不忍,便讓底下人陪着楚維琛去轉一轉。
楚維琛漫無目的地走,出了屏羽苑繞到花園裏,沿着湖水靜靜走。
在那日她推了楚維琳下水的地方,楚維琛駐足停了許久,那副淡漠神情讓幾個婆子都有些心慌,就怕她一個沖動跳下去,這麽多人跟着,跳下去也是死不了的,但真要出了那些事情,她們這幾個仆婦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彼此猛打了一陣眼色,才有一個婆子結結巴巴想開口,卻不想楚維琛突然動了腳步,讓她長松了一口氣。
沿着石子路上了假山,繞過花廳,再從另一側台階下山,楚維琛到了那年她動手的地方。
山洞裏依舊涼快,楚維琛低頭去尋,瞪大了眼睛也沒有尋到那年的血迹。
這裏已經叫這些年的雨水沖刷了個幹淨,要是她的這些不好的事情也能沖刷掉,該有多少……
遠遠的,楚維琛瞧見了一個婆子的身影,她步履不順,走得很慢,楚維琛認不出她,卻不想那婆子看見了她竟直直走了過來。
“五姑娘……”
到了近前問安,楚維琛才認出那是楚維瑤的奶娘錢媽媽。
對于錢媽媽,楚維琛并無多少好感,上回她指責楚維瑤的時候,錢媽媽扔了她不少眼刀子。
随意點了點頭,楚維琛轉身要走,錢媽媽扶着假山石,說了一句:“都是心裏有苦無處說的,比起我們姑奶奶,五姑娘勇敢多了。”
楚維琛頓了腳步,這話說的就像是在誇贊她一般。她轉過頭狐疑看向錢媽媽。
錢媽媽似是想起了楚維瑤,眉宇間多了幾分關切和慈愛,歎息道:“姑奶奶是庶女,從小到大吃了不少暗虧,她不敢發作。隻能背地裏和我哭泣,她的性子也是從小就養成了的。最近,奴婢也聽了些五姑娘和六姑娘之間的事情,奴婢還是那句話,六姑娘不是五姑娘,不曉得五姑娘的苦楚,但是五姑娘膽兒大。敢與六姑娘較勁。說到底。其實也沒有哪個天生就該低了姐妹們一頭的,五姑娘不服氣也是正常的。”
楚維琛沉默了,這番話深得她心,誰也不是她,怎麽會曉得她這些年的不如意?
她爲何要生來就比姐妹們低一頭?她爲何要生來就被楚維琳壓一頭?
楚維琛身後的兩個婆子隐約察覺了自家姑娘情緒不對,正要沖錢媽媽發難,就聽錢媽媽又道:“好姑娘。可别自己跟自己置氣,多大的坎兒過不去呀,畢竟都是一家人哩。”
這話說得有些道理,錢媽媽畢竟奶過楚維瑤,兩個婆子也不好對她惡言相向。
錢媽媽又勸了楚維琛幾句,這才告退了。
楚維琛在原地站了許久,抿唇盯着假山洞,而後緩緩走回了屏羽苑。
接下來的幾日,楚倫煜和楚倫沣都有些忙碌,便是楚倫栩。也跟着一道鞍前馬後,依章老太太的意思,禮國公府上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的,肯定會再上門來,一次接一次的拒絕之後,說不定會引得對方惱怒,傳些不該傳的風言風語。到時候可就不好看了,因而要先下手,讓禮國公府上惹些麻煩,無暇再顧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來。
果不其然,隻過了五日,門房上又接了那位紫衣官媒的名帖。
章老太太聽了傳話,沒有直接轟人,讓那官媒來了頤順堂。
那日的不愉快似乎真的沒有給這位官媒帶來一點不好的感覺,她依舊含笑着問安行禮:“老太太不曉得對我還有沒有印象了,我姓張,經常在各府後院裏走動,替合适的姑娘們說一說親事。”
章老太太面無表情,待她說完,便道:“張媽媽有話直說吧。”
“我是受禮國公府所托,替三公子求納貴府的五姑娘爲貴妾。”
章老太太不動聲色,順着問了一句:“上回就說了這位三公子,老婆子隻曉得國公府裏老公爺和小公爺相繼過世,留下來的小公子是小公爺的獨子,年紀太小還未承爵,府上什麽時候有個能娶妻的三公子了?”
張媽媽笑着道:“是小公爺的堂兄家的公子。”
“受國公府所托啊……世子年幼,如今幾位叔伯說話就能代表了國公府,這還真是稀奇了!”章老太太嗤笑了一聲,張冰人面色變了變,她也不理,繼續問道,“是嫡出的還是庶出的?”
“這位三公子,和安平伯府上還連親帶故的。”
會這麽說,顯然也不曉得安平伯府的那些事情,章老太太笑意更深了:“連親帶故?這李代桃僵還真以爲自個兒是正主了?張媽媽,做冰人的都喜歡挑好話,但這話,在曉得些安平伯府事情的人跟前講,那可是卸了三公子的老底了。”
張冰人的額頭青筋突突跳了幾下,一時沒有接過話去。她并不清楚章老太太指的是什麽,但聽人家這口氣,顯然是把這話當成了笑話聽的。
顯然,三公子與那安平伯府,真是有些不光彩的關系的,她自己不知道,可這些世家或許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呢?
她出入官家後院極多,但真正的世家勳貴接觸得很少,想當然地以爲對方和普通官宦人家一樣好對付,尤其是這一回,禮國公府上那麽笃定,叫她以爲這就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可哪知道,楚家是這麽一個硬石頭。
隻是,這門親事,她是勢在必得的。
沒有繼續沉住氣和章老太太打太極,張冰人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展開給章老太太看:“這是貴府五姑娘的帕子吧?”(未 完待續 ~^~)
PS: 感謝書友啃書啃不飽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