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哪裏來的舅舅?
坐在馬車裏的楚維琮皺了眉頭,這聲音陌生得狠,他實在想不起家中有這麽一位親戚,便低聲去問楚維琳和楚維瑷:“外頭是哪個舅舅?”
楚維瑷也不曉得,縮着脖子搖了搖頭。
楚維琳起先怔了怔,待聽到外頭那人又叫起來的時候,她恍然大悟。
會以“璟哥兒”相稱的,從來都隻有阮家人。
當年醜事已經揭穿,竟然還敢如此套近乎,楚維琳都要對阮家人刮目相看了。
楚維璟心裏跟火燒似的,他很想嗆回去,直來直往慣了,實在沒心思和阮德做表面上的和氣。
“呦!我當是什麽事呢,原來是楚三在這兒。”
楚維璟剛要開口,突然聽見有人橫插了一句進來,他挑眉循聲望去,便瞧見了一個寶藍身影翻身下馬,走了過來。
待看清了來人,楚維璟皮笑肉不笑,道:“李二哥。”
李羨勾了楚維璟的肩,嬉笑道:“今日也真是巧了,我陪母親拜了菩薩回來,哪知這路就堵上了,上來一看,竟然是你。遇見麻煩了?要不要幫忙?”
楚維璟還未應聲,阮德已經接了話過去,急切道:“要的要的!這位公子一看就是仗義人。我是璟哥兒的娘舅,這些賊人打我們父子哩。”
這麽一說,李羨倒是搞明白面前之人的來曆了。李家和楚家是姻親,李羨自然知道楚維璟的母族孫氏一族極少和楚家往來了,至于後來的阮氏。楚維琛不知道提過幾次他們不合了,既然不合,楚維璟怎麽會替阮家人出頭呢。
李羨哈哈一笑,朗聲道:“娘舅娘舅,娘都沒了,還認什麽舅舅?是不是啊楚三?”
這話聽起來是在打壓阮德,氣得阮德一張臉漲得青紫。可細細琢磨起來。這坑的是楚維璟。
外頭人怎知其中門道,隻看到繼母過世,楚維璟對繼母的父親兄長愛理不理,根本不認這門親了。
周圍這麽多人看着,再添點油加點醋,誰知道會被說成什麽樣子。
楚維璟一雙劍眉擰得緊緊的,他突然就想到了聞老太太的那句話。
不要爲了維瑞毀了他自個兒的前程和名聲。同樣的,在這麽多百姓跟前,他又何必爲了一個阮德毀了自己。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要楚維璟和顔悅色地替阮德解決問題,他還是有些做不到。
他利索地揮開了李羨搭在他肩頭的手臂,目光裏全是不認同:“你要做那沒了娘就不認舅的人,那是你的事,别套到我身上來。”
阮德一聽這話,一下子又來了精神:“就是就是,璟哥兒才不是那種人!璟哥兒。快幫幫舅舅吧。”
楚維璟深吸了一口氣,把李羨晾在了一邊,把阮德拉到了馬車邊,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阮德幹笑了兩聲,胸口剛被童員外的人打了兩拳,這一笑就岔了氣,痛得直喘。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當初他們自個兒送了禮,我是勉爲其難收下的,現在這是樹倒猢狲散啊,就因爲我那妹子沒了,大搖大擺要來讨東西。璟哥兒你說說,有沒有這種道理的?”
楚維璟從不愛和阮德打交道,但依阮家人的行事來看,這話顯然信一半都是多的了,誰知道是别人送的還是阮德招搖撞騙诓回來的,但總歸如今是叫别人讨到了腦門上,不給就動手了。
楚維琳坐在車裏,外頭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既然人家要,不如還了吧。”楚維瑷小聲與楚維琳咬耳朵。
楚維琳也是這麽個意思,這倒不是怕童員外,而是楚府畢竟是官宦人家,最要緊的是名聲。
楚維璟心底透亮,道:“他們要就還了,省的動手動腳的。”
阮德一聽這話就急了,他拉住楚維璟是求個靠山的,不是認輸了的:“這不行,開了這個先河,以後阿貓阿狗都來家裏讨東西了!”
“你今日要是不喊住我,别說是不還東西,你有能耐打回去打趴下兩個都沒關系,但我在這兒就不行了,”楚維璟撇了撇嘴,道,“我們楚家是官宦,我幫着把人打發了,這成了什麽?欺壓百姓!人家光着腳,我們可穿着鞋。這些人我罵不得打不得,動手還不及你利索,除了叫你把東西還回去,還能怎麽辦?”
聽起來似乎是這麽個道理。
官家子弟欺壓幾個員外府上的小厮,這可是天子腳下,楚家幾位官老爺是要直接被參上一本的。
爲了阮氏的事情,楚倫凜那天沒給阮德半點好顔色,這要是再給楚家惹些莫名其妙的麻煩,他以後還怎麽頂着楚家姻親的名頭行事?
可今天要把童員外的東西還回去……
阮德的胸口又痛了起來,捂着喘了會兒,心裏悔得要命。早知道把楚維璟拉扯進來占不到半點便宜還要虧本,他絕對不開那個口。
楚維璟隻想快些息事甯人,便與茶攤裏的衆人道:“已經答應退東西了,就别動手了,一會去阮府上搬吧。”
童員外的手下原就隻想取回東西,并不想鬧出人命來,一聽能搬了,也不動手了,架起挂了彩的阮老爺就往阮府方向跑,阮德一看老父被帶走了,哪裏還有旁的心思,撒開腿追了上去。
這出鬧劇收了場,圍觀的人散了,前頭的車馬沒有被堵着,便依次移動起來。
楚維璟從腰間錢袋子裏倒出了些碎銀子。送到了擺攤的老頭手中:“害得你們做不成生意,這些碎銀且收下吧。”
老頭捏着手中的銀子,半響沒說話。他們都窮苦山裏人家,玄明山香火旺,他們就在這裏擺個小攤補些家用。今天這一鬧,别說是沒賺到錢,這桌椅茶碗,賺錢的家夥都叫人砸得狼藉一片。
可神仙們打架,他們兩個山裏老民有什麽辦法,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自認倒黴。卻不想。有人賠了這麽多銀子。
這比擺茶攤多了太多了。
老頭眼裏泛光,老婆子怕他耿直脾氣不肯收,趕忙過來磕了頭:“大恩大德絕不敢忘。”
貴人們不知當家難,老婆子卻要念着家裏張着嘴要吃飯的孫子孫女,這些碎銀夠他們好好過一年了。
楚維璟扶了老婆子一把,李羨勾着唇角直笑:“待外人都比待舅舅親,楚三。不太好吧?”
這是明晃晃的尋事的。
楚維璟并不清楚哪兒得罪了李羨,讓他這般惦記着找麻煩:“這兒路也順暢了,等我們過去了,你們也能動了,你還是回去護着些車吧。”
李羨眯了眯眼睛,快步往楚維琳的馬車行來:“楚三,裏頭是哪一位長輩?我也好請個安。”
自從上回在花園裏見過李羨之後,楚維琳就對這人很是反感,一個将門出身的少年,心胸那般狹窄做口舌之争。實在是讓别人想遠遠回避,莫要和他有什麽交集。
可如今車裏就楚維琳、楚維琮和楚維瑷,全是做弟弟妹妹的,根本不能托大,要真論禮數,該是他們去後頭給李大太太請安。
以楚維琳對李羨的認知,即便這兒是山路旁。人來人往,李羨也會提出那樣的要求的。
楚維璟張了張嘴,想胡編亂造又不可能,正要想個法子,就見車簾淺淺掀開了一個角,露出半張漂亮的臉。
柳葉眉、櫻桃嘴,眼睛烏黑透亮,正是流玉。
流玉指尖捏着車簾,淺笑道:“奴婢給李二爺請安,車上是奴婢的主子。”
李羨逢年過節入府走動時也是去過璋榮院的,一見流玉就認了出來,他笑容僵在臉上:“原來老太太出行,晚輩沖撞了老太太,還請老太太見諒。”
李羨還在等着聞老太太發話,流玉已經放下了簾子,裏頭再沒傳出什麽動靜來。
楚維璟見此,翻身上馬,催着車把式啓程。
李羨隻能看着他們離開,而後回到自家車旁,和李大太太說了一番。
“竟是大老太太出門?這倒是稀罕事!早知如此,我就算不便下車,也要讓媽媽上去問了安的。”李大太太詫異不已。
李羨搖頭,道:“楚家人眼睛長在腦門上呢。二房那位填房太太一過世,楚三就對她娘家人愛理不理的,母親,姑母是庶子媳婦,将來有個萬一,哪裏還會記得有我們這姻親。您沒瞧見,剛剛我話才說完,流玉那丫頭就把簾子放下來。”
李大太太正琢磨着李羨的話,她是不太認同李羨的看法的,阮府是個什麽出身?李家再不濟,也是替朝廷效命的,哪裏能相提并論,待聽到了流玉的名字,她驚愕道:“你姑母昨兒個還跟我說,大老太太把流玉賞給了六姑娘,偏心得不得了了。”
李羨驚訝,再一想剛剛流玉的說辭和反應,隻怕那車裏本就沒有聞老太太,是流玉詐他的。
這麽一想,越發覺得楚家人不給他們李家體面,氣惱不已。
也不管李大太太怎麽勸他,李羨上了馬,高高揮了鞭子往前頭追去。
前頭馬車上,楚維琳靠着引枕養神,剛才想出那樣的主意來也是沒有辦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诓住了李羨再說,好過多做糾纏。
楚維瑷也是長松了一口氣,與流玉道:“虧得姐姐在這兒。”
楚維琮隔着簾子與楚維璟說話,他耳朵靈,突然就聽見些動靜:“我好像聽見後頭有快馬的聲音。”
“許是有急事,快馬加鞭了吧。”
楚維璟扭頭去看後面,隻見一抹寶藍趕了上來,他心道不妙。(小說《佞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鮮内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啓微信,點擊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衆号“qdread”并關注,速度抓緊啦!)(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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