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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哥福身,笑着道:“五爺得了二甲頭名。”
楚維琳眨了眨眼睛,一時不知道該露出何種表情來,她去看楚倫歆,見對方亦是有些愣怔,眼底飛快閃過了可惜。
“老祖宗怎麽說?”楚倫歆問了一句。
鹦哥笑意不減,道:“老祖宗很是高興,張羅着要擺宴。”
楚維琳和楚倫歆對視了一眼,心裏琢磨着老祖宗此刻的心情。
二甲頭名這個成績,雖不及頭甲那般風光,也是極其難得了的,隻是她們一時摸不清老祖宗的心思,怕她期望過大,反倒是失望了。
而聽了鹦哥的說法,似乎老祖宗的心态也很平和,倒叫人松了一口氣。
楚倫歆要坐小月子,自然不能下床,便讓楚維琳帶了賀禮去了松齡院。
松齡院裏,老祖宗心情極好,她已經問過常郁昀幾句,自然曉得今年的情況。
聖上喜愛新人,幾位進士的學識見地都是出類拔萃,并無格外高低,世家子弟是要選出一個來的,另兩個位置,不如扶起幾個新秀來。
而這次金銮殿上,常家已經得了一次體面了。
請禦醫雖然是聖上一句話的事情,也彰顯了常家與皇室沾親帶故的身份,以聖上頗愛均衡的心思。頭甲之名是落不到常郁昀身上的了。
老祖宗心裏透亮,在她看來,有常家一門作爲引路人,狀元和傳胪也沒什麽差别,自不用非要去得那等風光。
見楚維琳過來。老祖宗滿面笑容,招呼她在身邊坐下:“維琳的父親是翰林院裏的侍讀學士吧?曆來的規矩,二、三等的進士選數人入翰林爲庶吉士,而傳胪是肯定會被選中的,到時候也是一處當值。郁昀這孩子呢,父親不在身邊,叫我護得有些過了。等去了翰林院。可要讓你父親多指點一番才好。”
官場上的事情,原也不是内院女眷們能說得算的,楚維琳乖巧應道:“表兄聰慧,自己也能打理得妥當,本就是姻親,父親能幫上忙的地方也不會推脫的,老祖宗不用擔心。”
老祖宗眯了眯眼睛。笑着點了點頭。
今日揭榜,常郁昀不會很早回來,但這等大日子本就熱鬧非凡,還沒到下午,就有各式各樣的事情傳回來。
其中有一樣,倒是叫衆人都吃了一驚。
有人榜下擇婿,挑中了探花郎。
榜下擇婿這種事,在各省秋闱時倒是時有發生的,時常有些員外老爺在放榜之日去榜下替女兒挑一位有前途的良人,也有過不少佳話。到了春闱時,這事少了許多,而在殿試放榜時擇婿,已經是十數年不曾有過的了。
偏偏這一日去擇婿的不是老丈人,而是姑娘自個兒。
曉得老祖宗心情好,去聽了稀罕事回來的王婆子自是使出了全身的勁兒,說得精彩紛呈。仿若是她親眼所見一般。
楚維琳在一旁聽着,也被勾起了些好奇心,想知道這探花郎是什麽樣兒,那姑娘又是何許人。
擇婿的姑娘帶了面紗,身邊又有幾個小厮護着,叫人看不清楚模樣,但她身姿婀娜,朦胧的容顔更讓人覺得會是個美人,身上的料子首飾具是上等的,猜得出家境極爲殷實。
那姑娘根本沒有留心狀元和榜眼,而是直接相中了探花,那探花郎姓杜,還未及冠,面如冠玉、一表人才,江南人氏,遇到這樣的事情有些發懵,叫四周看戲的人一哄鬧,猶猶豫豫地點了頭。
一旁的大奶奶盧氏聽得目瞪口呆,搖着頭與三奶奶徐氏道:“這也忒大膽了些,萬一那探花郎成了親了呢?”
徐氏頗有見地,笑着道:“王媽媽不是說了嗎,那狀元郎一看就過了而立之年,定然是已經娶親的;榜眼是舊都世家出身,傳胪出在了京城常府,哪裏是随随便便能進門的?也就是那探花郎,年紀不大,又是江南人。”
徐氏話說到了這兒就沒有繼續,隻是哼笑了一聲,後頭的意思盧氏也品過來了,曉得是在老祖宗跟前,有些話不好出口罷了。
楚維琳亦贊同徐氏說的這些,那姑娘既然有膽量榜下擇婿,定是奔着最好的來的,幾人之中,也就那探花郎似乎好拿捏一些。
頭甲三人,具是要入翰林院做個編修的,将來的出路除了自個兒的本事,也少不了培植之人。
江南出身,若沒有什麽背景,要在京中立足并不容易,能得一個可依靠的嶽家,自然是能叫前路平坦許多,而對嶽家來說,能得個有本事又好拿捏的東床,不用叫女兒受那大戶人家婆媳妯娌紛争的苦,又是何樂不爲呢,這也是榜下擇婿往往會選些窮苦讀書人的原因。
至于杜探花在江南是否成親,那姑娘大概沒有仔細考慮過,便是有了,用京城的繁華和良好的前程哄一個陳世美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時候便是平妻,也比那原配硬氣許多。
王婆子說這事也是給衆人添個樂子,得了老祖宗的賞,喜滋滋地退出去了。
常郁昀回府時已是下午。
老祖宗擺了宴,他這個大喜之人叫幾個兄弟圍着灌了不少酒,微醺之餘,那雙桃花眼反倒是越發晶亮了。
酒過三巡,女眷們紛紛告辭,留着一衆爺們鬧騰。
楚維琳陪着關氏回了宜雨軒,與楚倫歆說了會子話,便又去了關氏屋裏。
姑嫂兩人這段時日親近不少,随意聊着家中事體,這時間就過得飛快。
外頭傳來些不小的動靜,關氏不明所以,讓丫鬟去看了一眼,才知是常郁昭和常恒晨回來了。
關氏趕忙放下手中正在繡着的帕子,迎了出去。
楚維琳跟着出去,一直到了楚倫歆的那一進院子,才見常恒晨被扶着進了書房。
常郁昭喝了不少,有些搖搖晃晃,常恒晨并不擅飲酒,他不是今日主角,卻不知爲何喝了個爛醉,叫人扶着回來了。
楚倫歆不能起身伺候,屋裏又沒有姨娘通房,幾個大丫鬟亦不敢近常恒晨的身,常郁昭這個做兒子的便要伺候老子了,偏偏常郁昭也不怎麽清醒。
楚維琳站在廊下,不能轉身就走,卻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往邊上挪一挪,以免妨礙到了下人做事。
等常恒晨歇下了,常郁昭才出來,關氏上前扶他,楚維琳越過他們看到了從書房裏出來的常郁昀。
楚維琳愣了愣,爲何陪着喝酒的醉了,這個最該被灌酒的人卻是一點事兒沒有,還能把常恒晨父子送回來。
關氏謝過了常郁昀,使喚了人手扶了常郁昭回房。
楚維琳見此,也打算回配院去,就先依着禮數向常郁昀道了喜。
常郁昀彎着唇角望着她,他喝了酒,臉頰微微有些紅,笑着點了點頭:“謝謝。”
楚維琳叫他盯得發窘,便要開口告辭。
“可有賀禮?”常郁昀突然冒了一句出來。
楚維琳皺了皺鼻尖,哪有人這麽不顧顔面開口讨要禮物的,她知常郁昀就是一說,幹脆繞開了這個話題,道:“之前聽王媽媽說了,今日有姑娘榜下擇婿,選中了探花郎?”
常郁昀對此事知道得格外清楚,道:“那姑娘姓秦,舊都出身,一家人幾年前才搬來京城,她的父親似乎是三殿下身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關系,常郁昀沒有什麽保留,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楚維琳聽着聽着,不由冒出了一身冷汗。
前世時,當今駕崩,繼位的便是如今的三殿下,那一位助她複仇又斷了她性命的來曆不明、格外神秘的秦大人,恐怕就是這位姑娘的父親了吧……
楚維琳自然清楚那位秦大人是三殿下身邊的人,卻不曉得他是門客出身,又來自舊都。曾經想探尋卻不得章法,今天聽了些奇事,無心插柳,竟能得些蛛絲馬迹?
常郁昀一直留意着楚維琳的神情,見她面色轉白,他心跟着一沉,想詢問卻還是忍住了。他曉得楚維琳的性子,若她不願意回答,問了也是枉然。
清了清嗓子,常郁昀緩緩道:“不過,我看那杜探花很是高興,應當不會拒絕這門親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顔如玉。’這句詩倒是一點也不假。”
楚維琳還在想着那秦大人的事情,聽了這句詩有片刻的失神,卻又覺得有些好笑,不由失笑出聲。
随着她的輕笑,白皙的耳垂上,小巧南珠耳墜輕輕晃着,襯得那眉眼溫婉動人。
常郁昀的目光越發柔和,本不覺得上頭的酒勁似乎都在這一刻叫嚣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颀長身形往身後牆壁上靠了靠,聲音壓得極低極緩極沉:“老祖宗那兒我會去說,大伯娘的心思你不用管,琳琳,我不知道你在怕什麽,就算你一躲再躲,我的如玉容顔,我還是不想松手呢。”
楚維琳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愕然擡頭瞪向常郁昀,目光相觸,桃花眼底情深缱绻,那份柔情把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裏,一時發不出聲來。
不自禁的,楚維琳的手一點點握拳,直到掌心發痛留下半圓指印時,她才回過神來,顫着聲問道:“就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你也要如此?”(未 完待續 ~^~)
PS: 感謝書友WATERFULL的桃花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