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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煙袅袅,如繞梁之音,楚維琬漸漸放慢了彈奏的速度,要說剛才是兩軍對壘厮殺,這會兒就是大勢已定殘陽下收拾戰場,徐徐纏繞的青煙好似硝煙彌漫,隻等落日後散去。
琴聲低吟如泣,指尖緩緩,直至終了。
一曲奏完,楚維琬沒有起身,她垂着頭坐在那兒,肩膀起伏,勻了好久的氣,十指酸痛,她互相按壓了一番。
榮和縣主的琴技不是虛的,楚維琬也是使出了通身的本事才把對方壓制了過去,若不是榮和縣主先亂了心神章法,隻怕兩人還要纏鬥。
聞着楚維琳點的香,甯神的味道讓她慢慢平靜下來,楚維琬沖楚維琳嫣然一笑,姐妹兩人相扶着起了身。
别說對面哥兒們那裏,便是那些太太、奶奶們都想瞧瞧能比過榮和縣主的姑娘到底是如何相貌,等楚維琬一擡頭,才看清這張遠山黛眉、清水芙蓉般的臉。
崇王世子定睛看着,他能百步穿楊,箭術出衆之餘,眼神也是極好的,隔着湖水對面兩姐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般清晰,一個溫婉娴淑,一個窈窕可人,當真是一對姐妹花。
他本看得專心,也沒去細想這般盯着看是否合适,直到一旁的常郁明哀嚎一聲才想起那賭注。趕緊收攏了心思,幹咳一聲掩過了尴尬。
卻還有一人沒有移開目光,桃花眼底淡淡笑容,仿若映入眼簾的是這春日裏最動人的風景一般。
楚維璟注意到了,拿手肘輕輕撞了撞常郁昀。低聲道:“便是自家表姐妹,也不該這般……”
常郁昀依舊大大方方,笑着道:“我隻是想看看,她們絲毫不給榮和縣主留顔面,會如何收場。”
這麽一說,似乎也沒有不妥當的地方,楚維璟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了。
另一處。亦有人專心看着這場比試。
長公主設宴,她自己并不參與到官夫人之中,隻和幾位王妃、公侯夫人一道,坐在不遠處的水閣裏。
見底下熱鬧,長公主笑着道:“看着她們一個個,倒是想起我未出閣的時候了。茹娘,還記得嗎?我們那時比的是琵琶吧?你那一曲反彈琵琶可把我那弟弟的心給捆住了。”
茹娘是崇王妃的閨名。她聞言臉頰微紅,卻不扭捏,道:“這麽多年前的事體,殿下還拿來打趣,不過底下這兩個姑娘的琴技确實不錯,宣平侯的這個女兒,連太後都喜歡呢。”
宣平侯夫人坐在一旁,榮和縣主比試之初,她信心滿滿,但也說了些自謙的場面話。可任誰都聽得出她壓根沒想過女兒會敗,到了此刻聽了崇王妃的話,隻覺得滿滿諷刺味道,讪讪笑了笑。
崇王妃原本沒有打擊人的意思,宣平侯夫人這般反應,讓她感覺無趣極了。
本不是什麽大事,姑娘家比試。自然有個高低,她當年沒有讓過長公主,也不覺得官家姑娘就一定要讓了縣主,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定是榮和縣主挑釁在先,人家不得不應戰。
遙遙的,崇王妃也留意到了自家兒子那邊的情況。
知子莫若母,雖然兒子多年不在身邊,可崇王妃一看他的神色就能猜出一點半點來。
世子随崇王上戰場,幾年下來,到底耽擱了婚事,做母親的心急卻也不能阻礙了孩子前程,這回世子回京,崇王妃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迎春宴上相看一兩個合眼緣的姑娘,再把親事定下來的。
既然世子對那官家姑娘有些意思,不如就順水推舟問上一問吧。
崇王妃笑着與長公主道:“我走動得少,這底下那麽多孩子,也隻認識榮和,與榮和比琴的又是哪個?”
長公主答不上來,她身邊的年老女官伶俐,過府的各家姑娘的出身背景都熟記在心,便介紹道:“那是楚府的三姑娘,祖父曾做過都察院的左副都禦史,雖是楚氏遷來了京城的這一支出身,卻是在舊都養大的。說起舊都楚氏,不曉得長公主還記得康平爺的娴貴妃娘娘嗎?長公主小時候還由那位娘娘照顧過一個月呢,就是那個楚氏。另外,三姑娘的祖母聞氏,是太祖爺親封的惠毓郡主的嫡次女。”
“曾祖爺的那位貴妃?我那時小,這會兒想來,隻記得是個滿頭白發的和藹老太太了,”長公主聽完笑了,“這姑娘倒有些來曆。
提起康平爺的娴貴妃娘娘,長公主的語氣親昵不少,隻是今日請的本就是皇親勳貴官宦人家,真要細細算起來,哪個沒有一點兒來頭?
崇王妃亦是笑了笑,上下打量着楚維琬,暗自盤算,隻聽這隻言片語,出身上雖算不得一等一的好,但也不落了下風。
坐在邊上一直沒有開口的夏淑人抿了一口香茗,淡笑着道:“去年楚家三姑娘及笄,我去觀了禮,瞧着是個規矩得體的孩子,我很是喜歡,還有那楚家六姑娘,就是剛剛點香的那個,也是個聰慧可人的,要不是我那孫兒太小,我都要厚着臉皮去求一求了。”
此言一出,人人驚訝。
夏淑人在各府走動得多,看姑娘的眼神很毒,能得她誇贊,自有過人之處。從前夏淑人贊過不少姑娘,卻從未有過後頭這一句,可見是楚家姐妹當真讨了她的喜歡。
本來這誇耀應當是給了榮和縣主的,哪知讓一個“野路子”搶走了,宣平侯夫人沉着臉,連脖子上那條吸人眼球的南珠項鏈都黯淡了許多。
另一邊,崇王妃則褪下了手腕上的一隻細巧玉镯,交到了身邊侍女手中:“賞給楚三姑娘,請她下回來府上與我彈彈琴,王府裏那兩個男人常年離京,我一個人悶得慌,能添個知心的女兒,比養個兒子強,”說完,又笑着與夏淑人道,“我最是羨慕你,女兒貼心,再冷的天,這心都捂得火燙了。”
話音一落,大夥兒都笑了。
坐在的都是通透人,自然聽出了那底下的意思,這是合了崇王妃的眼緣了,等再多看看,要是楚維琬知禮懂事,自是要擡舉的,若不合适,也不會太損了姑娘家的名聲。
而在姑娘們這邊,榮和縣主一張臉鐵青,全然沒有了之前高傲的樣子,董淩音雖與她交好,也不敢貿然開口,就怕引火燒身。
楚維琬緩步上前,略一行禮,含笑道:“縣主承讓了。”
沒有說是斷弦,也不自謙幾句,隻清楚明了地說出了勝負。
董淩音的唇角抽了抽,更是覺得楚維琬太過自大了些,她不敢惹榮和縣主,卻能發作楚維琬,總歸這事因她而起,她若置身事外,還不知道榮和縣主會如何秋後算賬呢。
“得意什麽?要不是這琴斷了,還不知道……”
“夠了!”董淩音話未說完,被榮和縣主生生打斷,“還嫌不夠丢人!”
已經丢了面子,榮和縣主再生氣再懊惱也沒有辦法,可輸了就是輸了,尋那些借口根本就是自尋難堪,楚維琬直白了當,不提那些瑣碎事,反倒讓榮和縣主能夠接受一些。
要是假惺惺說那些話,她肯定會發作的。
可再能接受,在看到崇王妃身邊的侍女時,榮和縣主依舊忍不下,扭頭跑了出去。
“楚三姑娘,姑娘琴藝出衆,這是王妃賞姑娘的,等姑娘方便時,王妃想請姑娘過府。”侍女說得明明白白,把玉镯子交到了楚維琬手中。
楚維琬愣怔,她不是不知事,就是太過明白崇王妃的意思,一時之間才不知如何示好。
“撲哧——”楚維琳先笑出了聲,趁着楚維琬沒有回神,伸手抽走了她袖中的帕子,拿到還冒着煙的香爐上來回熏了熏,“我給姐姐備好了帕子,姐姐若是紅了臉,還有個遮羞的。”
葉語姝跟着笑了起來,指着楚維琳樂得說不出話來。
閨閣之事,說羞是羞的,但又偏偏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真被說破了,倒也沒那麽扭捏了。
楚維琬嗔了楚維琳一眼,輕巧奪了帕子回去:“沒個正經!”
姑娘們這兒哄笑着散了,對面黃氏不知這裏情況,等使人一打聽,難掩面上喜色。
崇王妃心善之人,既然出了手,斷不會讓楚維琬丢了臉面的,成了,那是皇家親眷,便是不成,以崇王妃的性子也要認了幹女兒,讓楚維琬做半個宗親。
崇王世子也看到了母親身邊的侍女賞了楚維琬,心緒纏纏繞繞說不清楚,到最後隻覺得那是種甜甜的味道。
許是有了這比琴在先,各處更加熱鬧起來,也有膽大的姑娘知道哥兒們那裏在作對子,讓仆婦去取了來品讀。
楚維琳陪楚維琬坐着,靜靜等着下面的發展,見楚維瑚要去更衣,她心中沉沉。
果不其然,過了一刻鍾的工夫,便有侍女進來,悄聲與楚家幾個姐妹道:“楚七姑娘不小心崴了腳,在前頭亭中坐着。”
楚維琬擔心楚維瑚,起身要去尋,楚維琳拉了拉楚維琬的袖口,道:“我跟姐姐一道去,扶她回來也要人手的。”(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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