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倫歆一面說一面觀察着楚維琳的神色,見她并不是特别排斥這個話題,也沒有羞惱得擡不起頭來,心裏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女兒家羞澀有羞澀的美,可楚維琳失了母親,定要比其他姑娘家成熟穩重些才好,但想到剛才紅透了臉的趙涵憶和常郁映,楚倫歆很是心疼失恃的楚維琳。
父親再好,總歸代替不了母親的存在,若江氏還在,楚維琳如今也定能如其他姐妹一般,不用自己來面對這些。
思及此處,楚倫歆輕柔撫着楚維琳的背,心裏暗暗歎息。
“你三月裏就十四了,再轉一年就及笄了,這日子說短不短,說長,其實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如果你覺得郁昀不錯,那麽我們不管老祖宗出于什麽心思提了這麽一句,這風聲就讓它慢慢傳開去,姑母再與她提一提,老祖宗好面子,定然不會牽連了姻親家姑娘的名聲而沒個表示,”楚倫歆說到這裏,怕自己突然提及這些讓楚維琳有了壓力,便又道,“維琳,你隻管說真話,若不願意也無妨,也就是老祖宗随意的一句話,姑母想法子替你化解。”
楚維琳沒有馬上回答,擡眸平靜望着楚倫歆,姑母神情關切,眼底情誼深深絕非作假,要不是真心待她,也不至于說這麽一番推心置腹的話。
不過,常府裏頭,撇開常老祖宗不說,媳婦之中大趙氏占了半壁江山,楚倫歆無心争權奪利,卻也不肯叫大趙氏壓得沒了話語權,如果楚維琳能給她添了助力,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這一點,楚維琳心知肚明,但也更明白,姑母是想一箭雙雕,既讓楚家得乘龍快婿,又使她在常府裏如虎添翼,可要是楚維琳不認爲常郁昀是良配,楚倫歆絕不會爲了一己私欲逼迫她,毀她幸福。
隻是,婚姻一事,與楚維琳來說,到底是一根心頭刺。
常郁昀的好與壞,楚維琳都不想評說,怨過恨過,也是前程往事,她隻是不願意再入這常家後院,與常老祖宗、大趙氏勾心鬥角,太累,也太苦了。
她的心願,僅僅是在乎的人能夠平安康健,自己能謀個和美的将來。
楚倫歆見楚維琳沉默,猜出侄女大約是不願意,可她一時之間也不清楚爲何楚維琳會排斥,便又問:“維琳,你是知道的,母親常年獨居内院,平素也不與其他府上的親眷多往來,怕也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你直接告訴姑母,你想要怎麽樣的家世、人品,姑母常常伴着老祖宗見各府女眷,替你仔細留意着。”
楚維琳聽到這裏,不自禁氤氲了雙眸,楚倫歆的話講到了這兒,她要是不表示些什麽實在是空費了對方的苦心。
自江氏去後,兩世輪回,那麽多年歲月裏,楚倫歆雖是姑母,卻待她似親兒。
“姑母,”楚維琳喑啞道,“我知道,您是真心疼我才與我說這些的,本來這些事情都該由我母親操持……”
掏出帕子替楚維琳輕輕按了按眼角,楚倫歆亦感傷萬分:“傻孩子,與姑母客氣什麽。”
“您說的這些事情,我都沒有想過,我不清楚……”楚維琳想先退一步,讓這事先冷下來些,“表兄的條件是極好的,可我從沒有那麽想過,我隻當他是表兄……”
“這倒也是。”楚倫歆挺滿意這個答案,點了點頭。
兩人是表兄妹不假,一年之中多多少少也會遇見幾次,可在楚倫歆心中,楚維琳這樣的閨閣小姐自矜着身份不胡思亂想是得體的表現,怎麽也比那些心思就差擺在台面上來的姑娘家有規矩。
“我是想着,這常府裏頭你還算熟悉,我也在這兒,不至于叫你摸不着頭腦。姑母是過來人,門當戶對什麽的,都比不上知根知底,重新去認識一大家子人,理順其中關系實在是糟心。”
楚維琳怔了怔,複又思忖起了這句話。
不管她如何看待這京中世家,章老太太替她選親,自是要門當戶對的。
與楚家門當戶對的人家,有哪個是簡單清楚的?等她嫁過去,少不得費一番心思梳理,那時候遇見的人和事,未必就比常府裏的幹淨多少。
有過一世經驗的她知道大趙氏的軟肋,不至于被對方壓得喘不過氣,而沒有小趙氏和恒哥兒在前,常老祖宗不會那般針對她。
這般一想,這常家勉強也算是個省心些的地方。
隻不過,這些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楚維琳終歸是有心結難解,這常府的日子,無論好壞,她都不想碰,不敢碰了。
“是我聽了老祖宗的話太心急了,”見楚維琳又陷入沉思,楚倫歆怕她越想越複雜以至鑽了牛角,道,“罷了,既然說了這事,維琳你也好好想想,有了答案再告訴姑母,姑母也要再探探老祖宗的意思,無論做哪樣打算,我們都不能失了顔面。再者,還要看郁昀的心思,等有了機會,姑母讓郁昭旁敲側擊一番。”
楚維琳皺了皺眉。
常郁昀兩次問了她的意見,又有地牢之中的真言在前,楚維琳相信他是一心求娶,那又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常老祖宗是打擊大趙氏也好,是真的有了這樣的打算也罷,畢竟話已出口,常家人能沉默,又怎麽能保證姻親之中沒有那多是非的嘴?
等京城之中都聽聞了常楚兩家要再聯姻的傳言,常郁昀再暗地裏推潑助瀾,到時候隻要擺出不忍連累表妹聲譽的姿态,以常老祖宗對他的喜愛,借了傳言的東風,這事就跟順水推舟一般,要成了真的。
除非,她能讓常郁昀打消這樣的念頭,京裏談資多,隻要兩家人都沉默,這風言風語很快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