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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門闆被緩緩推開。
外頭陽光溫暖撒入,照亮了小半個廳堂。
楚維琳緊繃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她聽到那人提步入内,腳步聲沉穩,站在廳中似乎是環視了一圈一般。
她迫切想要知道來人的身份,但也知道她此刻決計不能發出一丁點動靜,亦不能探頭出去看。
隻能忍着、等着、求着、盼着,希望來人不要往這西邊來才好。
那人還是挪了步子,不急不慢,卻是往西次間而來。
楚維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聽見了自己沉沉的心跳聲,甚至懷疑對方亦聽見了。
一時之間,腦海裏閃過無數個解釋、逃離的念頭,根本來不及思考妥當,來人的腳步突然在落地罩的另一面止住了,而後沒有做絲毫的停留,那人快步退了出去,一把帶上了門。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楚維琳有些愣怔,她腳下發軟,幹脆坐倒在地上。
心跳還未平複,豎耳聽了聽外頭動靜,那人還站在門外沒有離開,即便不解,她也不能擅動。
很快,她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五哥哥,你怎麽到這兒來了?老祖宗找你呢。”
楚維琳聽得清楚,那是常郁映的聲音,五哥哥指的自然就是常郁昀。
她爲了尋趙涵憶闖了竹苑,人沒找到不說,常郁昀和常郁映接連登場,若是常郁映要進來,她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鼈?
前世趙涵憶自導自演,這一次卻引得她做了那個女主角?
懊惱、煩悶湧上心頭。
這一刻,她隻能做俎上之魚肉。
“老祖宗尋我?二妹妹你也是,使人出來尋就好了,這麽冷的天,可别受了寒。”
常郁映的笑聲傳來,大咧咧道:“别給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我是出來尋阿憶的,她好久都不回來,對了,楚家姐姐也離了席,啊呀這兩個人真是的,上次老祖宗做壽時也是這樣,讓我們一通好找!”
“兩個姑娘家能到哪兒去?說不準你出來尋的工夫,就已經回去了。”
“也是!”
聽到常郁映似乎要走,楚維琳剛剛松了一口氣,她卻又改了主意。
“既然都來了,我進去看看吧。”
“這又不是藏貓兒,她們往屋子裏躲什麽?”
似乎是叫常郁昀攔了攔,常郁映沒有再堅持,與丫鬟一道回去了。
楚維琳長長吐了一口氣,隻要常郁映不闖進來就好,至于常郁昀,楚維琳心知肚明,他定然是已經發現了她的。
果不其然,常郁昀又進了屋裏,随手帶上了門:“出來吧。”
楚維琳咬了咬唇,撐地爬起來,從落地罩後頭繞了出來。
常郁昀在廳中八仙椅上坐下,目光沉沉湛湛,盯得楚維琳背後發涼,她自知私闖他人屋子理虧,也确實沒有好的脫身之詞,隻好沉默不語。
“幸虧我聽見二妹妹腳步聲,等她叫嚷開來,你說如何?”常郁昀直直看着楚維琳。
楚維琳臉上火燒一般。
今兒這事的發展再清楚不過,若被其他人發現她在竹苑裏,她如何解釋她的行蹤?剛才若不是常郁昀謹慎,他們被常郁映堵在這兒,當真是百口莫辯。
“是我魯莽了。”楚維琳低着頭道。
常郁昀意外楚維琳的直白,而後唇角微勾,輕笑了一聲:“知道就好。”
不是怪罪她私闖,也不追問她爲何到竹苑,這笑聲裏的縱容和寵溺沒有讓楚維琳放松,反倒是越發戒備了。
爲何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這般幫着她、護着她?甚至不問緣由。
楚維琳擡眸,對上那雙桃花眼時,她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恍惚之間,陰冷地牢之中的情景一股腦兒沖入腦海,耳畔又聽到了喃喃的低語。
“如果一開始娶的就是你……”
鼻根酸澀,來不及品味什麽悲傷悲痛,已是将将要落下淚來。
楚維琳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淚水逼了回去。
這人說要求娶真的是認真的吧?
若不然,這會兒不該這般待她。
“琳琳……”似是察覺到楚維琳情緒波動,常郁昀站起身走近了兩步。
突然拉進的距離讓楚維琳不安,她急急退開了些,道:“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先回去了,等再有人出來尋就不好了。”說罷,越過常郁昀往外走。
常郁昀追了一步,攔在她身前:“知道走哪條路回去嗎?”
“知道”一詞咽下,楚維琳是知道,但不能說出來,她一個表姑娘,即便出入過幾次常府後院,也沒有熟悉到知道一些隐秘小道的地步,她若說了真話,定會叫常郁昀起疑。
一瞬的遲疑,常郁昀看得清清楚楚,他沒有說破,道:“我不能帶你過去,你記好,出去繞過假山,後頭有一條小徑直通松齡院外頭花園,到了那兒别走正門,今日仆婦們也都賜了席面,東邊角門處機靈點能溜進去。”
楚維琳颔首。
“還有一樣,法雨寺裏我說的事,你想過沒有?”
常郁昀說得極其自在平靜,似乎他們談論的并非那男女婚姻,而是尋常話題,可越是這般淡然,越叫人無法靜心,仿若吹過如鏡面一般的湖水,陣陣漣漪蕩漾開去,水面浮萍伴着水波搖搖。
楚維琳覺得她便是這浮萍,前塵往事糾纏,不用多麽驚心動魄,隻是寥寥數語,就能勾起她那些苦的澀的回憶。
“表哥還是不要再說這些玩笑話……”楚維琳垂眸,掩去眼底哀傷。
她自認爲還算平和,言語卻在不知不覺發顫,讓聽的人無言沉默。
隻是沉默,而沒有退開。
楚維琳想伸手推開,可對上那一雙桃花眼,潋滟波光直抒情誼,逼得楚維琳不得不面對。
可她實在無心無意在這個當口思考這些事情。
又想到離開的常郁映,楚維琳心煩,皺着眉,道:“一廂情願有何用?你能說服你們長房?大趙氏肯同意?老祖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