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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苑不是說話的地方,楚維琳帶着寶槿和寶蓮回到清晖苑。
寶槿把守在正屋外頭的丫鬟打發了,自己立在那兒,挑了簾子送楚維琳和寶槿進去。
陸媽媽聽見響動,從後罩房過來,見寶槿站在外頭,不由一愣,過來問道:“怎麽了?”
寶槿指了指屋裏,低聲道:“寶蓮姐姐與姑娘說話呢。”
陸媽媽了然點了點頭:“姑娘若有事尋我,你讓人到後頭來。”
寶蓮添了茶水,捧到楚維琳面前,等楚維琳接過去了,才細細理了理思緒,把打探來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姑娘,剛才在園子裏說話的是彩玉和向媽媽。”寶蓮說完,見楚維琳有些茫然,解釋了一句,“都是**奶帶進府裏的。”
二爺楚維琨是黃氏親生的嫡次子,前些年娶了苗氏進門,彩雲和向媽媽是從苗家陪嫁進來的。
楚維琳抿唇想了想,她極少去長房,更是沒有和兩個嫂嫂有過來往,她們身邊的人也隻是隐約有個輪廓,卻還對不上号。
見楚維琳示意往下說,寶蓮又道:“兩年前,大老太太院子裏賞出來了四個丫鬟,兩個送到了葉蕪苑給了大爺與大奶奶,另兩個給了二爺與**奶。彩玉心氣高,又是**奶有心擡舉之人,便與賞過來的丫鬟起了些争執。”
至于細碎事情,寶蓮一個丫鬟不好與自家姑娘大大咧咧地說,楚維琳聽了個粗略,也能明白過來。
對于兄嫂屋裏的事體,楚維琳此刻并不關切,她在意的是滿娘。
“向媽媽提到的滿娘是哪個屋子的?”
寶蓮聞言,面上有些尴尬,蹙眉立了會兒。
她去套過向婆子的話,向婆子支支吾吾東拉西扯,磨蹭了許久,才吐露了隻言片語。
滿娘這個名字,向婆子是從楚家一個老仆婦那兒偶然聽來的,她心有好奇想要追問,那仆婦是一時說漏了嘴,再不敢細說了。
向婆子素來愛刨根問底,費了些心思才曉得了一二。
“是咱們老太爺和老太太屋裏的。”寶蓮硬着頭皮道,“是老太爺成親之前,老祖宗就賞下來的。一共賞了兩個體面丫鬟,其中一個就是滿娘,十分得老祖宗喜歡。其他的事體,向媽媽就再也不知道了。”
寶蓮說罷,悄悄打量楚維琳神色,見她垂眸不語,心中不由打鼓,思前想後,終是把旁的事體也一塊倒了出來:“奴婢算了算老太爺娶親的時間,那時都還在舊都,并未進京,想着京裏人不清楚,舊都那兒應當會有人記得,便去尋了随三姑娘去舊都伺候過的一位媽媽。因爲是陳年舊事,那媽媽知曉得也不多,她隻聽說過老祖宗當年賞給幾位老太爺的丫鬟到最後都是收了房的。”
寶蓮說完,垂手靜靜站着,并不打攪楚維琳思考。
楚維琳捧着有些發涼的茶盞,愣怔望着自己繡了鳳穿牡丹的裙擺。
鮮豔的絲線繡成精緻牡丹,密密的針腳一批套一批,瞧不出半點兒疏漏。
這些舊事,應當是很清楚的,卻像這鳳穿牡丹一般,一批批疊在了最下面,隻窺到一角。
那些都是老祖宗賞下來的,斷不可能僅僅是一位通房,最少也是妾室。
而現在三老太爺的屋裏,夏姨娘是章老太太的陪嫁開的臉,跟在任上的兩個通房都還不到三十歲,從年紀和地位看,不可能是當年老祖宗賞下來的。
那麽滿娘和另一個丫鬟到底去了哪裏?
楚維琬提到的姓桂的貴妾,是不是她們其中一位?
那日塔林裏,老妪把她錯認爲滿娘,又是不是向婆子所說的滿娘呢?
最最重要的是,章老太太的心結是否真是和滿娘有關?
“頤順堂裏……”楚維琳低低喃了一聲。
寶蓮聽見了,俯下身問道:“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楚維琳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繞了一圈,還是咽了下去。頤順堂裏具是章老太太身邊的老人了,輕易不會吐露些什麽,之前讓寶蓮小心地去旁敲側擊還無妨,要是直接透露出“滿娘”這個名字,隻怕會落到章老太太耳朵裏,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無事。”
寶蓮見此,雖有疑惑,也沒有再問。
隔了幾日,頤順堂裏換了一副藥方。
楚倫煜挂心章老太太身體,休沐時帶了一對兒女去問安。
渝媽媽依舊把人攔在了院子了:“五老爺,老太太剛喝了藥睡下。”
楚倫煜神情凝重,放低了聲音與渝媽媽道:“媽媽,上一回朱大夫說三五天就能好了,怎麽拖到了今日?”
“五老爺,您是知道的,老太太這是舊疾了。”渝媽媽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楚倫煜依舊不放心,往微啓着一條縫兒的窗戶裏眺望,卻是什麽也瞧不清楚:“既是病中,也該讓我們伺疾才好。”
渝媽媽聞言,愈發恭敬:“老太太說了,幾位老爺平日裏公務繁忙,不能叫她的身子骨給拖累了。幾位爺和姑娘年紀都小,還是别往病榻前湊了,免得過了病氣。奴婢幾個會盡心盡力伺候老太太,還有夏姨娘一塊,您放心吧。”
渝媽媽的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楚倫煜也不好堅持,領着孩子們退出來。
剛出了頤順堂,便遇見了楚倫沣,兄弟兩人交談了幾句,便也散了。
章老太太的病直到了月末才略好些,恢複了晨昏定省,隻是精神依舊不好,盤腿坐在羅漢床上,半個身子倚在中間幾子上。
楚維琛坐在章老太太身邊,眼中含淚:“祖母病了這麽久,家裏上下都擔心不已。”
章老太太聞言,沒好氣地瞥了楚維琛一眼:“擔心什麽?怕我就這麽病過去了?”
楚維琛被章老太太的态度唬了一跳,一時不知說什麽,隻好悄悄向李氏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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