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醉墨發誓,除了小時候在教坊司,餓了三天之後在後廚撿到的那半個發黴的饅頭,這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
若卿姐做的飯菜也很好吃,但似乎-——今天的才更适合她的口味。
因爲這個原因,她有些, 不,十分羨慕李易的娘子,甚至是那位小丫鬟。
在她很小的時候,哪怕是隻有一個沒有發黴的饅頭吃,就會感覺很開心,覺得要是一輩子都像今天那樣就好了。
後來被群玉院的老鸨看中之後, 帶她來到慶安府,就再也沒有過過那樣的苦日子, 群玉院頭牌清倌人,老鸨的搖錢樹,自然不缺錦衣玉食,被無數人追捧,然而那以後,任何的山珍海味,對她而言,也比不上那半個發黴的饅頭。
所以李易很奇怪,她爲什麽吃個飯也能吃的熱淚盈眶,難道是因爲自己做的太好吃了而情難自禁,以至于感動的流淚?
李易覺得這是對他勞動成果的最大尊重,比柳二小姐每次都要和他搶菜吃的行爲要尊重得多。
所以在曾醉墨臨走的時候,李易還邀請她有空常來家裏做客, 活了兩輩子,這是他最有成就感的一次下廚經曆。
當然,這一次柳二小姐沒有和他搶, 因爲她和如儀以及小環沒有和自己等人一桌。
楊柳青也去了她們那邊, 李易正好在吃飯的時候和孫老頭以及宛若卿商量劇院的事情。
“大人,那我回去以後, 就按照剛才商量的,先在幾個劇院裏面試一試。”孫老頭的關注點不在飯菜好不好吃上面,一心隻有勾欄的事情。
“這件事不着急,我這些天會寫幾個新的故事,等到吸引到的客人足夠多的時候,再去做效果會更好。”
孫老頭連連點頭,又試探的問道:“那,魏大人那裏?”
李易笑了笑,說道:“你隻管去做你的事情,其他的我來處理。”
有了李易這句話,孫老頭心中終于大定,這說明一個安溪縣令還不值得大人重視,有這樣的背景,以後勾欄的發展想必會順利許多。
送走了她們,李易一個人躺在院子裏面的搖椅上,閉目養神的同時,也在思索着一些事情。
如今遍布慶安府的勾欄,其實隻是他幾個月前一個無意中的決定,當時的确有建立類似于古代娛樂圈的想法,但也隻是爲了滿足他的某些趣味。
然而逐漸的,他發現勾欄的作用好像不僅僅是供人娛樂,它還可以做很多事情,它就像是一把無形的鈍刀,看似鏽迹斑斑,其内卻隐藏着刺眼的鋒芒。
京城一行,讓他更加清楚的意識到,他需要做些,或者準備些什麽東西了,懷裏的牌子雖然好用,但它始終不是自己的,别人一句話或者一個念頭就能收回去,哪有真正屬于自己東西來的心安?
“武林豪俠榜,武林,江湖……”
李易的食指在搖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着,此時,包括他自己在内,還沒有人知道,因爲他現在躺在院子裏喃喃的這幾個詞語,在不久的将來,景國整個江湖武林都被攪動起了風雲,以至于-——天翻地覆!
這一刻,小環在廚房裏幫着如儀收拾碗筷,時不時探頭看上一眼,看到姑爺一個人在院子裏,才放下了心……
距離李易稍遠一些的地方,楊柳青手中劍光飛舞,柳二小姐站在一旁看着,時而會開口提點上一句,每到這個時候,楊柳青臉上就露出喜悅之色,隻是片刻的功夫,劍光就變的更加犀利起來……
兩枝紅杏從牆外越過院牆探進來,葉子被微風吹的沙沙的響,暖風和煦,清新宜人,李易翻了個身,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又想起似乎有好久沒有這麽舒服過了,閉上眼睛之後的不長時間,午時熟悉的倦意襲來,對于周圍的一切觀感逐漸消失。
此時,時間是景和二年,四月初十,春。
——
在慶安府,對于大多數人們來說,他們可能不知道縣令是誰,不知道知府是誰,甚至不知道皇帝是誰,因爲這對于他們太遙遠,可他們卻不可能不知道洛水神女是誰。
那幾首詩詞,實在是太有名了,尤其是《洛神賦》一出,使得無數人争相傳抄,間接導緻慶安府的紙張價格比以往提升了兩成還多,不少紙坊和印刷坊因此發了大财,心裏面自然感激洛水神女以及那位聞名卻未見面的慶安府第一才子。
才子文人們驚歎于那些詩詞本身的造詣,将和這些詩詞描寫的佳人邂逅一面當成是風雅韻事,經此一事,本就名氣不小的群玉院頭牌清倌人更是聲明大噪。
便是那些沒讀過書的人,也想要見識見識,那位被傳的和天上仙女一樣的女子長什麽樣子,天上的仙女見不着,下凡的神女還不能看嗎?
洛水神女的名氣,不僅僅局限于男子之中,慶安府内,無論是名門閨秀還是市井村婦,有誰不想見她?
同樣是女子,對于自己的姿色稍微有些自信的,都想和洛水神女比一比,自己到底差在哪裏?
當然,也有諸如十大花魁之類的聰明人明白她們和曾醉墨差的,是一個慶安府第一才子,一個景國第一才子。
總之,前群玉院頭牌清倌人,洛水神女曾醉墨,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慶安府的話題人物,群衆視線的焦點。
在兩個月以前,衆人都以爲她和那位慶安府第一才子有着極其暧昧的關系,否則對方爲何會寫出那樣的詩詞給她,然而通過兩個多月的觀察,衆人驚奇的發現,曾醉墨的身邊似乎并沒有出現過異性,這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尤其是那些自诩風流,又對樣貌才華有一點自信的才子或是出身高貴的貴公子,搖身一變就變成了神女身邊的狂蜂浪蝶,試圖将這位落下凡塵的神女收入囊中,就連縣令家的公子也不例外。
不過,這麽多天過去了,似乎并無一人摘取神女芳心,女神甚至連一次别人的邀宴都沒有參加過。
這個消息不算好也不算壞,自己沒摘着桃子,至少别人也沒有嘗到,大家心裏都是平衡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名不見經傳,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攔路殺出來一個家夥,把他們所有人心心念念的桃子給摘走了,怎麽不讓人感到氣憤?
一時間,那個連名字都沒聽透露出來的家夥,在消息傳開之後,立刻就成爲了慶安府所有男性的公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