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姓老者坐在椅子上,輕輕抿了一口茶,對于小少爺剛才的表現一點也不奇怪。
畢竟這件事情太過突然,換做任何人,第一反應怕也是不信的。
小少爺從小在李家村長大,少爺對家族有怨, 想必也從未和他說過家族的事情,他剛才的反應在情理之中。
不過沒關系,他有證據可以證明。
從懷裏摸出一物,說道:“小少爺,這塊玉佩是我李家證明身份之物,少爺向來是随身攜帶的, 隻要小少爺把另一塊玉佩拿出來,對一下就知道了。”
李易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枚玉佩,不過這東西看着又有些眼熟,看了老者一眼,說道:“你等一下。”
從儲物間裏取出了一個破舊的木箱,打開之後,在了裏面翻找起來。
這裏面裝的都是原身體老爹的遺物,李易把他從那破屋子的床底下找出來的時候,箱子上還挂着鎖,若是裏面真有什麽東西,在當時那麽困苦的情況下,身體的原主人也沒有想着将其賣掉,想來應該是十分重要的。
箱子裏面東西不多,一把破舊的折扇,扇面和扇骨已經分離了, 一個小小的撥浪鼓,一根折斷的朱钗, 一塊-——和那老者手上那塊極爲相似的玉佩。
李易将那玉佩拿出來的時候, 老者立刻走過來, 激動的說道:“就是這一塊, 就是這一塊……”
他将兩枚玉佩合在一起,斷面完全吻合,形成一幅雙魚圖案。
“雙魚吐珠,這就是雙魚吐珠。”老者指着合在一起的玉佩,說道:“小少爺這次總該相信了吧?”
“這件事情,怕是九成九都是真的。”村正老頭歎了一口氣,說道:“大人可能不記得了,在你年幼之時,逢年過節,看到别家親戚走動,都會詢問除了父母之外的親人在哪裏,李秀才被逼問的急了,就會罰你在門外背書……
大人七歲那年,冬天雪下的真大啊,老頭子還記得那天正是年節,在隔壁都聽到李秀才大吼着“你沒有祖父,也沒有其他的親人”,那天大人在院子裏站了半宿,第二天就高燒不醒,李秀才背着你到處找大夫,整整爲城裏的大戶人家抄了一個月的書,才将借來的湯藥費還上,從那以後,大人就再也沒有問過親人的事情了。”
李易沒有一點關于之前的記憶,聽完村正老頭的話,終于明白了剛才的心悸和煩躁來自哪裏。
一個孩子近二十年的執念,哪怕是靈魂消亡了,也深深的滲透進了身體裏面。
李易揉了揉腦袋,這具身體,自己到底還是沒有完全的掌控啊,他能夠感受到源自骨子裏的渴望,渴望認祖歸宗,渴望見一見這個世界上其他的親人-——怕也是僅剩的親人了。
隔壁房間,柳如儀盯着對面的那堵牆出神,臉上的表情驚訝又複雜,柳如意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偶爾轉頭看一眼屋内,美目中光芒流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丫鬟身體緊緊的貼在門上,努力的想要聽到姑爺在屋裏和那位陌生的老爺爺說些什麽,但卻聽不真切,小臉上滿是懊惱……
李姓老者歎了一口氣,說道:“小少爺,這次您就和我一起回去吧,少爺當年離家出走,老夫人一直傷神至今,身體每況愈下,若是見到小少爺,一定會有所好轉的。”
李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定了定神,擡頭看着老者,緩緩的開口問道:“我……我爹娘,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爲什麽要離開,爲什麽……你們直到現在才想到來找他?”
“此事,說來話長……”這件事情就算李易不問,老者也會如實的全都告訴他,長歎一聲,臉上浮現出追憶之色,“我李家雖然算不上是門閥豪族,但也在勳貴之列,立國之時,老太爺就被封爲縣公,然而李家後人并無功勳,爵位每代消減,到了老爺那裏,縣公府已經變成侯府了。
老太爺與陳國公有舊,爲了避免李家三代以後沒落,有意讓少爺和陳家結親,少爺和陳家小姐自小便定下親事,隻不過,誰也沒有想到,少爺居然喜歡上了一介民女……”
接下來的事情就算老者不說,李易也能猜到劇情的發展。
王子,公主,民女,一個是指腹爲婚,一個是爲愛私奔,古今中外,這樣的段子還少嗎?
李易前段時間才将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改編好,送到了孫老頭那裏,這才過了幾天,真實的事實就發生在他——老爹的身上。
接下來的事情還用說嗎?
李家爲了攀上一根巨粗的大腿,當然不能讓自家少爺喜歡上一個沒有背景的普通女人,于是準備棒打鴛鴦,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棒子舉起來之後,才發現鴛鴦早就飛走了……
“距離和陳家小姐成婚的日子不到半月,少爺和-——和小少爺的娘親私奔離京,陳國公府受此侮辱大怒,和李家斷絕了往來,老爺氣急而暈,醒來之後,不允許我們尋找二人,隻當李家沒有這個不肖子孫。
老奴暗中尋找多年,才終于有了少爺的消息,隻是,隻是……還是沒有來得及。”
“我知道了。”李易點了點頭,站起來說道:“小環,送客。”
下一刻,小丫鬟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小少爺……”老者站起來,臉色焦急。
李易揮了揮手,“你們回去吧,告訴他們,李家少爺已經過世了,沒有什麽小少爺,你也從來都沒有見過我。”
看着他大步的走出來,老者正要追趕,卻被村正拉住了胳膊。
“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們欠他太多太多了,給他一點時間吧。”這一刻的村正像極了一位智者。
李易其實并不覺得李家欠他什麽,就算是欠,也是欠他那兩位沒見過面的爹娘的,他很清楚自己來自哪裏,身體原主人的身世,不能說和他沒有一點關系,但真的,沒那麽重要……
問題在于,他擺脫不了身體裏面的那一種執念的影響,不知道到底是錯覺,還是因爲某種未知的原因……
他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李姓老者走到門口,對院子裏的兩位女子拱了拱手,說道:“小少爺夫人,二夫人,老夫告辭了。”
柳如意一隻手已經握住了劍柄,如儀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才又放了下來。
“夫人,二夫人,告辭!”名叫李正的年輕男子拱了拱手,轉身欲走。
“滾!”
李姓老者和村正剛剛從走出院子,就看到一道人影從裏面飛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