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孝成王也恢複了些風采,于是在宮中設宴。一來是爲李牧接風洗塵,二來也是想宴請諸國使臣。
趙宮在邯鄲城的中心,四周城牆環護,城河既深且闊,俨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宮内的祥瑞大殿舉行。
趙王的王席設在對正大門的殿北,兩旁每邊各設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廣場般的大空間,席分前後兩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當然是衆王室貴胄大臣和各國使臣,後席則是家眷和特别有身分的武士家将。
愈接近趙王的酒席,身分地位便更崇高,不過左右首席卻設得别有味道。右邊首席赫然是趙國大将軍李牧,而左席卻是和趙國交戰的燕國使臣大夫将渠。齊國和天子使臣各位左右二席,其他諸國依次而坐。
對于這樣的按排,趙王自然有他的考慮。如今趙國正處危難之際,李牧位居首席他一是想表優渥,二則像諸國傳達信息,我大趙還有李牧等良将在,要想滅趙那就是死戰。
衆賓客入殿後,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談話時都是交頭接耳,不敢喧嘩,氣氛緊張嚴肅。
相熟之人打了個招呼,不熟的也來混個熟臉,這可是一個結識天下豪傑大好機會,這些人怎麽會不積極呢?當然這些人多是趙國貴族,想爲自己留條後路罷了。
這時近門處一陣哄動,原來是今晚的正主李牧到了。李牧今晚穿了黑色武士服,簡單幾個虎形圖案看上去别有一番味道,高貴不失莊重,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當然引起騷動的不是李牧本人,而是和他一起前來的一名老者和少女。老者一副文士打扮,身量高颀,相格清奇,兩眼深邃,閃動着智者的光芒,看去有若神仙中人。
而少女則是女武士打扮,可是她那嬌滴滴的樣子,誰也無法将暴力二字和她聯系起來。
白色武士服将她一身山巒起伏、美不勝收的體态表露無遺。如此尤物讓全場響起起歎爲觀止的歎息聲,場内不論男女,均被紀嫣然傾國傾城的絕色震懾。
看到一老一美進來,右三席一名華服公子起身向他們走來。
他的俏秀俊逸敢說空前絕後,皮膚比女子更白玉嫩滑,一對秀長鳳目顧盼生妍,走起路來婀娜多姿,有若柔風中的小草,搖搖曳曳,若他肯扮女子,保證是絕色美人兒。
他的高度最少也有八尺,可是骨肉均勻,手足纖長,予人修美合度的感覺。身穿的文士服更考究精工,以墨綠作底色,然後在上邊以漂亮的絲線繡出花紋圖案,非常奪目。
他走到李牧三人前面,凝神看了一會李牧,“花枝亂顫”般笑起來道:“大将軍風采更勝往昔,奴家要不是男兒之身,一定會喜歡上大将軍的!”
李牧雖不好男色,仍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确很“漂亮”,他失笑道:“君上什麽時候,學會打趣李牧了。不過君上卻真越發‘好看’,連我趙國女子都嫉妒了。”
這人正是千古流傳的龍陽君也,他聽到李牧的話眉目一凝,訝然道:“大将軍是不想奴家出趙國了嗎?”不過說到這,他突然看着武士打扮的少女,悠然道:
“要說生的美,怒家自然是不敢跟天下聞名的紀才女比,大将軍要怪罪也得怪罪紀才女才對。”
李牧聽了眉頭大皺,不過也對于這個比女子還生的妖豔的龍陽君是無可奈何,隻好尴尬的笑了一聲。不過他身邊的女子就不幹了,上前來道:“嫣然何時得罪龍陽君您了,說出來給嫣然聽聽,可不要讓嫣然受了這等冤屈。”
這少女真是了得,一句話讓龍陽君有點措手不及,不過他“俏目”似喜似嗔地盯她道:“紀才女真不愧是鄒衍先生的幹女兒,這口才奴家自是不如,可是奴家也要說說你的過錯了。”
少女聽他話後,有些不解,柔聲道:“這倒是奇了,嫣然還請君上一一道來,好讓嫣然知罪。”
龍陽君嫣然一笑,不平道:“紀才女可是住在魏國,可以說算是魏人,紀才女來趙也不和奴家一起,這是一罪;這二罪嘛……紀才女竟然來趙國,卻不同奴家一道一起來赴宴,這就是二罪你可認不認?”
“啊……君上都如此說了,嫣然認罪就是。不知道君上要怎麽罰嫣然?”
紀才女竟然一點都不反駁,這到讓龍陽君有些意外,不過他卻故作嚴厲道:“紀才女既這樣說,那奴家就罰你和我同席而坐,讓大家嫉妒嫉妒。”
紀才女先是嫣然一笑,然後道歉:“嫣然怕是要讓君上失望了,剛剛大将軍已經邀請幹爹同席了,而嫣然如今隻是一個小跟班,隻負責安全罷了!”
龍陽君聽了她的話有些失望,幽怨的的看了一眼李牧,道:“大将軍動作好快,讓奴家白歡喜一場。”
李牧笑搖了搖頭,無奈說道:“君上這可不能怪我,若是鄒衍先生願意和君上同席,李某自然是沒有意見。”
龍陽君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奴家怎麽是那般不懂成人之美的人。鄒衍先生有時間奴家要好好向你請教一番,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那名老者正是天下著名的陰陽家鄒衍,他的五行之說被很多人所接受,也因此名動天下。
“當!”
鍾聲響起,提醒衆人入席。
龍陽君和李牧、紀才女、鄒衍相互告罪,然後各入其席。
近千王親國戚,公卿貴胄,紛紛入席,兩旁八十席人頭湧湧,準備開始趙國最盛大的宮廷晚宴。
衆人剛坐定,趙王還未駕臨前,應邀赴宴的已來得七七八八,女子都頭結宮髻,盛裝赴會,服飾多爲衣裳相連的深衣,頭帶步搖,又或長垂膝,隐見下裙,羅衣長褂,手拂廣袖,配以绾臂的金環,約指的玉環,耳後的明珠,肘後系的香囊,繞腕的镯子,腰間的玉帶,一時衣香鬓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仕們則頭頂冠冕,長衣夾袍,後襟裁剪成燕尾之狀,亦款擺生姿,與女仕們相映成趣。
“當!”
鍾聲再響。
絲竹聲起,一隊禮樂隊步履輕盈且奏且吹,領先入來,然後散到兩旁立定,繼續奏樂。
在妃嫔簇擁下,年在三十許間的趙國君主孝成王昂然步入殿内,後面跟着過百随身近衛,其中一半分繞往酒席後的空間排立站崗,隻餘一半随趙王往設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這趙王臉容帶點酒色過度的蒼白,容顔俊秀,眼精目靈,額角寬廣,相貌堂堂,隻是略嫌單薄,唇片亦不夠厚重,有點慘綠少年的味兒。
他頭頂長形冕闆,前圓後方,頂端有數十條串珠玉垂下,以紅綠彩線穿組,賦予了他君主的威嚴。
身上的龍袍上衣用缯,下裳用,綴滿日、月、星辰、龍等圖案,華麗非常。
他獨自走到主席處,衆姬分坐到後面那三席裏,衛士則分别護在兩側和大後方,确有一國之主的威勢。
衆人臣子都跪伏地上,而各國使臣微微作禮,恭候他入席。
趙王坐定後,柔聲道:“各國使者不必多理,衆卿家平身,請坐。”
衆人高頌祝賀之辭後,才坐回席處。
自有宮女來爲各人斟酒。
趙王舉杯道:“燕王喜不自量力,派栗腹、卿秦來攻,現在廉頗大将軍已奉寡人之命率反攻,燕王喜他無能昏庸,怎麽滅我趙國。”
衆人一起歡呼,轟然暢飲,氣氛熱烈。可是各國使節卻暗暗搖頭,很是不屑。
趙王忽然站了起來,吓得場上的人紛紛起立,才道:“寡人先敬李牧将軍一杯,将軍一回來,就震懾那些宵小無情之人,還我邯鄲一個安定,寡人敬你一杯。”
李牧連忙起身,拿起酒樽對趙王道:“末将謝謝大王敬酒,末将生爲趙國将領,自當爲趙國盡力,死而後已。”
“好好好……如今叔父離寡人而去,廉頗大将又遠在上郡,邯鄲安慰還望李牧将軍多多盡心。”
“大王放心,這次李牧帶回兩萬精騎,如今已經駐紮在城外,隻要您一聲令下就可以殺陣禦敵。”
李牧這次回來是有備而來,他此舉不但是爲了讓趙王安心,還是想震懾諸國之人。要是誰敢犯趙,那麽就要做好接受大趙騎兵的鋒芒。
說完掃視了一眼各國使臣,眼中閃一絲冷意,不要以爲他不知,活動在趙國附近的馬賊是怎麽回事。這點小把戲要蒙騙百姓還可以,可是在他面前卻顯得兒戲了。
這些馬賊在邊疆将領看來是很難搞定,可是在李牧眼裏卻不難搞定。各國使臣在李牧冷視之下心生寒意,大氣不敢出。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除去此人,不然滅趙就是妄想。
“好,寡人得卿,我之幸也!趙國之幸也!”
歌聲再次響起,趙王示意大家繼續。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快速跑來道:“大王,外面有人進獻各國異寶,說大王見了必然欣喜,還請大王定奪。”
“呃……”趙王先是一驚,誰會在這大晚上的送禮?不過他現在心情較好,微微一笑:“既然是各國異寶,快快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