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升現身:“何事吵鬧?”
衆人立即噤聲。
那女弟子小聲告狀:“威武師姐,小白她持刀傷人!”
看這情形,衛梧基本已經猜出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好言将她安撫下去,趕緊跑去找小白,小白果然還在房間裏煮她的藥,旁邊地上血迹斑斑。
晉升見狀眸色漸沉,似乎想起了什麽,饒有興味地看衛梧。
衛梧那個氣,她大步走過去,拎起小白就吼:“啊啊啊,你又放血了是不是!”
“借了點血,”小白顯然不明白她爲什麽發火,還是解釋了句,“方才她路過,我看她正好是金命。”
路過你也割?衛梧嚴厲地道:“缺藥材就跟我說,做人要有最基本的道德,無緣無故傷人是很不對的!”
小白道:“本來要下品金靈晶石,但那個有點貴,最少也要兩萬羽币,我想用金格命的人血代替可以少花錢。”
卧槽這麽貴!衛梧立刻恢複冷靜,放開她:“嗯,你做的很好。”
晉升在旁邊叩桌:“做人要有道德。”
“前輩說的對,”衛梧語重心長地叮囑小白,“所以你下手一定要快,要準,傷口要小,盡量做到無痛無害知道不?啊對了,你還要削多少個人才夠?”
小白道:“五六十個吧。”
五六十個,型号還必須是金格命,這是要開采血站的架勢啊。衛梧有點爲難:“你沒有術法,隻能趁其不備了,要不幹脆報姐的名字借點血,免得他們削你。”
“哦。”小白表示記住了。
衛梧放心,摸出兩枚中品靈錠:“二十萬在這裏,你想要什麽就去海市,或者開個單子托江西孟省他們幫忙買,安全方便。”
二十萬不是小數目,小白也沒想到她會當正事來辦,一時怔住。
“很感動吧?”衛梧将靈錠丢給她,順便揉揉她的腦袋,“這不算什麽,姐會有更多錢的。”
小白沉默半晌,低頭:“謝謝。”
“行了,玩你的藥去吧。”衛梧大方地揮手。
“等等,”小白叫住她,摸出個瓶子,“我還要點火鼠血,你來得正好。”
……
晉升在旁邊笑道:“下手要快,盡量無痛無害。”
衛梧拍胸口順過氣,和藹地道:“小白啊,姐沒你那種自動修補的體質,受傷後會留疤,這樣不好你知道嗎?”
小白受到啓發:“我試試,一定做出一種不留疤的療傷藥。”
“你特麽有這工夫,還不自己抓兩隻火鼠!”衛梧失去耐性。這貨幸虧沒生長在紅旗下的國度,不然就是妥妥的變态醫生殺人狂。
小白終于領會到話中拒絕之意,淡定地點頭,轉臉看到爐子上藥罐冒出青氣,她抓起銀刀從自己手臂上削了片肉丢進去,再随手抓一把藥抹到血淋淋的傷口上,然後拿起勺子在藥罐裏慢慢地攪拌。
大概是心理原因,衛梧硬是從濃濃的藥香裏嗅出了一絲炖肉香,頭皮直發麻。
目睹此等震撼感十足的畫面,晉升也倒吸了口冷氣,終于善心大發,俊臉上露出幾分憐憫之色,他慢步走到小白身旁,擺出前輩關切小輩的姿态,溫和地問,“小白啊,你很缺藥材嗎,這是用來替代什麽藥的?”
小白答道:“蜈蚣草。”
蜈蚣草并不難得。晉升皺眉:“我送你一些,你以後無須如此了。”
“不用了,”小白不解地瞟他一眼,“我身帶百毒,這樣省事。”
晉升:“……”
遇到變态醫生,醫學博士也要靠邊站。衛梧用力将臉上表情揉正常,招呼晉升離開,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麽,回身警告:“給我小心點,别削姐惹不起的人。”
……
走出門,晉升臉色很不好:“那個小白……有點可怕。”
衛梧忙不疊地點頭。
小白真可怕!
晉升猛地轉身,吐了一地的茶水
.
桐山派最近出了個危險人物,下院的傳言大概是“沒事别靠近小白,那妹子有削人愛好,削了自己削别人”之類,也有弟子被削後憤怒地跑去告狀,小白的身份這時候就有用了,刑督封可平隻推說是白家人不适用門規,指點他們去找衛梧。
衛梧的态度非常好,她安慰受害者:“煉藥研究很重要,下次離遠點就沒事了。”她還撸起袖子亮傷疤:“看,我都主動奉獻。”
這貨自從逃過命劫,就一直遊走在門規的縫隙裏,像打架這種小事,封可平基本都以口頭批評爲主了,教育方式非常人性化,如今她在千門會爲門派争了光,又有晉升撐腰,封可平更不可能爲這點小事讓她不爽。衆小弟子隻好自認倒黴,看到小白就繞道走,也有愛拍馬屁的,索性暗中幫忙尋找合适的血型,騙到“小白采血站”去奉獻奉獻,此事就這麽不了了之。
令衛梧煩心的是,甄衛竹的臉并沒有如願恢複。
其實這結果也在衆人預料之中,前幾次換藥,那些猙獰的傷疤毫無淡化迹象,最後一次拆開繃帶,看到傷疤還在,衆人反而不意外了。
衛梧掰着甄衛竹的腦袋看了又看,抓狂:“怎麽回事?誰來說說怎麽回事?”
小白顯然比她更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兩眼發直地站在旁邊,喃喃地念叨:“不可能有錯,我的藥沒配錯……”
“肯定不是你的錯,”衛梧安慰她,轉向晉升,“我說大神,你那韶華丹是假貨吧?”
晉升不樂意:“也許百花露是假貨呢。”
衛梧道:“孟省人品好。”
孟省受寵若驚,臉紅了紅,連忙爲晉升說好話:“我看過那顆韶華丹,不會有假,晉前輩是什麽身份?他不會騙你的。”
“我也沒興趣理會這些小事。”晉升作色,拂袖要走。
甄衛竹急忙站起來:“姐,你怎麽能對前輩說這種話!”
“威武姐姐隻是情急失言,望前輩不要見怪。”孟省和江西兩人連忙攔住晉升,左一句右一句地說好話。
張行等人也紛紛責備:“威武你太沖動了。”
甄衛竹推開衛梧:“承蒙前輩好心贈藥,你這樣說太傷人了。”她鄭重地朝晉升行禮,“我姐都是因爲擔心我,才出言沖撞前輩,請前輩千萬别生氣。”
晉升負手看衛梧。
生氣?這貨就是矯情,你們懂個屁,真當韶華丹是白送的?衛梧受到衆人施壓,毫無誠意地道了個歉:“對不起前輩。”
“罷了,我不與黃毛丫頭計較。”晉升很有風度地走回來。
孟省小心地問:“前輩是醫道聖手,這到底怎麽回事?”
衆人都殷切地望着這位醫學界權威人士,等待答案。
“這事麽,”晉升沉吟道,“我看大概有兩種可能,一者是藥用錯了,一者是傷痕本身的問題。”
江西試探:“那依前輩看……”
晉升咳嗽了聲:“小白的醫術還可以,藥應該沒問題。”
“沒錯!”小白一直在旁邊念叨,聞言猛地叫起來,“我的藥不會錯,是她的傷有問題!”
晉升立即道:“既然确定了,我們就從頭查起,她是如何受傷的?”
衛梧拽過甄衛莎:“這事她最清楚。”
甄衛莎臉色一變,用力推開她:“問我做什麽,我怎麽知道!”
“怎麽了?”衛梧奇怪,“當時你不是在場嗎,說說而已。”
甄衛莎咬了咬唇,冷着臉道:“當時聶貞捧着五骨湯送去丹房,不小心潑在小竹的臉上,就是這樣。”
“被五骨湯燙傷不會這麽嚴重,”小白立即搖頭,“湯裏有别的東西。”
“怎麽不說是你配錯了藥!”甄衛莎反駁。
衛梧瞟她:“誰有問題,自己清楚。”
南宮屏站出來:“威武你别總針對衛莎,我相信她。”
“你誰都相信,一邊去,”衛梧看也不看他,定定地盯着甄衛莎,“事情輕重我就不跟你分析了,這關系到小竹的臉能不能治好,做人要講良心。”
甄衛莎臉色發白。若她真說出答案,就等于承認之前是撒謊,更證實了甄衛竹毀容與她有關,傻子都不會自攬嫌疑,何況是當着南宮屏的面。
事情早已過去,彼此心知肚明,衛梧本不欲追究,然而故意在湯裏加東西,性質就太惡劣了,衛梧怒上心頭,非要迫她當衆說出來。
公道就這麽回事,桐山門規夠森嚴吧,卻還有衛梧這種“例外”,門規保護小弟子不受欺負?no,保護小弟子的其實是制定門規的桐山高層,沒有封可平這些高層支持,誰有能力執行門規!封可平真心維護公道?no,天下哪裏不是在上演弱肉強食的故事?他隻是維護桐山派内部穩定,以此保證上層的利益而已。所以公道掌握在強者手裏,許多天真的童鞋卻不明白,多少個“甄衛梧”悄無聲息地死在曆史長河裏,一朵浪花都沒能掀起。所謂衛道者,也就動動嘴皮子發動輿論罵一罵,可惜隻要對方力量夠強,啥平台都給你禁了話題,再強大的輿論也能被壓下去。
衛梧不是衛道者,做錯事卻不用付出代價,衛梧正在努力成爲強者。至于甄衛莎?不好意思,她遇到強悍的衛梧,就要付出點代價了。
“這事要查到底,我去找蘭意!”衛梧冷笑着要走。
“算了,”甄衛竹突然莞爾,拉住她,“其實治得好治不好都沒關系,我早就習慣了,這次臉受傷,讓我明白了許多事,我倒覺得這樣挺好的,你們又不會嫌我醜。”
她這麽豁達,衆人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江西默默地伸手摟住她。
衛梧感慨:“真好人假好人,有的人裝得不累啊——”
南宮屏聽出不對:“你别憑空臆測。”
“魑腐花的花粉。”甄衛莎突然開口。
房間頓時鴉雀無聲。
任憑衆人審視,甄衛莎面無表情地道:“湯裏還有魑腐花的花粉,我放的。”
“果然如此!”小白終于确定自己沒錯,興奮起來,“魑腐花的花粉會讓傷口腐爛,當時小竹的傷肯定拖了很久才結疤,加上五骨湯,韶華丹也治不了!”
南宮屏看着甄衛莎,整個人都傻了:“你……”
“我就是這種人,”甄衛莎反而像是輕松了不少,“當時我恨小竹讨師兄喜歡,衛梧又屢次辱我,我知道聶貞要送湯去丹房,就事先支開她,放了點花粉在湯裏,再讓蘭意動手。”眼圈微微泛紅,她擡起下巴,平靜地道:“我聽說魑腐花的花粉可以加重傷勢,但沒想到會這麽嚴重,既然小竹的臉治不好,你們不妨也拿五骨湯對付我,我不會說什麽。”
弄清内情,衆人本是氣憤不已,不料聽到這番話,倒不好開口罵她了。
“行了,”衛梧拍拍手,“姐窮,沒那個閑錢去買五骨湯報複誰,既然韶華丹沒用,你們看,有沒有别的辦法?”
小白爲難:“我再想想。”
“辦法是有。”晉升慢悠悠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