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老白止有點出乎衛梧的意料,他看上去就是個很普通的老年人,頭發花白,下巴寬寬厚厚,五官平平無奇,身材倒沒怎麽發福,若不是看其餘白家人對他态度恭敬,衛梧根本認不出這位白家太上皇。
白止正笑呵呵地跟孟省說話,白雲賦含笑扶着他,十分孝順的樣子,白希聲跟張掌門陪着站在旁邊。一群人都等在逐月舟下,主人晉升不在,白家人是不好冒昧上去的。
見到晉升,衆人立即停止閑聊。白止上前兩步迎接,拱手笑道:“晉老弟總算回來了。”
“多年不見,白老别來無恙,”小了快一千歲,晉升不肯當他老弟,環顧四周,“怎麽不上去?”
白止道:“不請自來已經失禮,豈敢再冒昧。”
“白老是貴客,肯親自來見,我已是榮幸,豈有冒昧之說?”晉升客氣兩句,微笑着擡手,“請。”
兩位丹神境老大見面,各自開啓裝逼模式,帶着人進房間聊天去了,衛梧這種小蝦沒資格參與高級會議,被張掌門留在門口站崗。考慮到逐月舟不大,白家其餘高手都沒有上來,和桐山弟子們一起守在舟下。
三方會談進行了大概半個時辰,白雲賦獨自走出來。
衛梧随口問:“成了?”
白雲賦沒承認也沒反駁。
衛梧倚在欄杆上,仰着腦袋看星星:“别呀,有什麽好隐瞞的,我師父隻帶着上篇,回桐山才能拿到下篇是不是?那老頭謹慎得很,早防着你們和陳家呢。”她直起身,八卦地問,“現在大家都一條船上,你們家到底出了什麽問題,說說?”
白雲賦看了她半晌,微笑:“無論什麽問題,今日之後已是無礙。”
這渣渣辦事還真謹慎。衛梧幸災樂禍:“晉升胃口不小吧,氣死你沒有?”
白家急着要功法,張掌門不傻,非要請晉升見證才肯交易,爲了交易成功,白家肯定出了大血。
提到此事,白雲賦笑容果然淡去兩分,不過他很快就找到平衡點:“比起我們,陳氏吃的虧更大,要氣死,也先輪到陳卿才對。”他伸手拍衛梧的臉:“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進白氏後院去埋幾個人,怎麽樣?”
君子風騷。衛梧拂開他的手:“你這麽毒,我怕你跟她們也說過這話。”
“還沒說完,”白雲賦低頭,傳音過來,“條件是,你能活到那時候。”
衛梧瞅他:“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白雲賦含笑道:“我對你很有興趣,但那位不放手,你就進不了白氏。”
衛梧笑:“挑撥誰不會啊,你們是在怕他?”
白雲賦面不改色:“不是怕,是沒必要。”
衛梧正要再說,冷不防身後爆發出一陣笑聲。
房門打開,白止與晉升并肩走出來,張掌門和白希聲跟在後面,每個人都笑呵呵的,看樣子合作進行得很順利。
衛梧惦記着甄衛竹的臉,忙湊到晉升身旁。
白止注意到她:“這就是那個火格命的娃娃吧?”
“正是,”張掌門訓斥,“威武,見了前輩怎麽一點規矩都沒有!”
衛梧忙鼓掌:“歡迎歡迎,前輩您好!”
衆人沉默。
衛梧見狀改口:“祝賀大家,合作愉快!”
衆人咳嗽。
衛梧看看張掌門的臉色,識相地閉嘴了。
“有意思,”白止笑看衛梧,似是随口道,“晉老弟真乃情深意重之人。”
晉升點頭:“這倒是。”
衆人面無表情。
晉升望夜空,象征性地挽留了句:“天色已晚,諸位何不明日再走?”
“打擾晉大修已是不安,豈敢再厚顔?”白希聲笑着婉拒,扭頭問孟省,“孟小子,你是跟我們回去還是……”
孟省忙道:“左右無事,我陪表哥去桐山派走走。”
白希聲沒勉強他,上來扶着白止,一行人下了逐月舟。那些家老家臣早有準備,召出座駕廣寒舟,白雲賦與孟省親自送他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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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人剛走,衛梧馬上拉着晉升去找小白。大半夜的,房間裏隻有小白一個人,甄衛竹估計是去了江西那邊,甄衛莎也不在,衛梧走進來就看到滿地藥材,小白正在配藥。
衛梧招手叫過小白,介紹:“晉大修來了,你跟他說說哪裏不對。”
小白“哦”了聲,突然問晉升:“你是雙命格?”
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晉升端着前輩身份,很有風度地點點頭,往椅子上坐下:“不錯,說吧。”
小白操起小刀,走到他面前:“伸手。”
晉升不明所以,面對女士的要求,他還是配合地伸出了手。
衛梧正拿腳尖踢地上的藥材,回頭瞟見這情景,差點沒暈倒。
一個是真的小白醫生,對大人物根本沒什麽概念;一個是橫着走的丹神境大修,壓根沒想到有人敢放自己的血!
眼看小白毫不客氣地舉起刀,衛梧魂飛魄散,撲過去:“别啊——”
小白沒有浪費,迅速用瓷瓶接住血,不解地道:“我是想看看他的血,算了,你的也有用,我先留着。”
你這是要上天呢!衛梧按着手上的傷口,咬牙:“他不行!”
小白聽懂:“知道了。”
看兩人這情形,晉升察覺不對,漸漸地黑了臉,縮回手,不善地盯着小白:“你剛才想做什麽?”
“她就是想給你把脈,”衛梧擦擦冷汗,“我看前輩你身強體健,醫術又那麽高明,應該不會有問題。”
晉升道:“把脈?”
小白面無表情地點頭:“把脈。”
衛梧切斷話題:“小竹的臉怎麽回事,小白你快講講,晉大修的醫術很有名的。”
小白如實道來:“我是根據小竹的受傷程度,再加上受傷的時間,還有她的體質,估算着用了十三滴百花露調和韶華丹,外敷。”
晉升點頭:“沒錯。”
小白道:“用藥後,她會感到傷處發熱刺痛。”
晉升點頭:“沒錯。”
小白道:“但是她沒有。”
晉升詫異:“怎會如此?”
小白搖頭:“不知。”
“嗯,此事我已知曉。”晉升起身就走。
衛梧忙拉住他:“怎麽辦?”
“無妨,”晉升不在意,“藥沒配錯,先觀察幾日再看。”
見他這麽淡定,衛梧終于放心了,主動送客出門,回頭見小白若無其事地擺弄藥材,衛梧氣得跳過去拎起她:“要抽血,好歹選個姐惹得起的人吧,你特麽見誰就削,不想活了是不是!”
等她搖晃夠,小白認真地說聲“知道”,然後繼續蹲下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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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完小妹,衛梧獨自走出門,又開始煩惱那二十萬。想明日就要啓程,衛梧歎了口氣,摸摸袋子裏那條上品發巾,打算再去海市一趟。
路程不遠,她禦空往海市跑,剛到山谷處,龐大的壓力從天而降。
不好!
強悍的境界壓制下,衛梧渾身戰栗,她反應也快,忙掙紮着用幻術放出一個分影。
分影奔逃,本體不動,都在對方攻擊範圍之内。
猶如雞蛋碰上石頭,壓力來勢太強,衛梧勉強凝聚全身真氣,集合命火之力與之對抗,也不能讓它停頓一下。刹那間,衛梧隻感覺五髒六腑都在往下墜,整個人被從半空打坐,半身陷入土中。若非分影第一時間吸引了對方注意,承受了大部分力量,衛梧定然要當場被碾成肉餅。
對方是鐵了心殺人洩憤!
猜到來者身份,衛梧知道今日難逃一死,不由暗悔大意。
慘是慘了點兒,但死在高手手裏也不算冤枉,正好去見判官老兒。
掌力再臨,衛梧正欲放棄抵抗,不料一條巨大的銀色蟒影自半空急速遊來,盤成一堆,将她護在了中間。
巨響聲起,蟒影破碎,壓力消失。
“蛇哥!”衛梧驚訝。
黑色披風在山風中搖擺,上面的銀蟒紋似乎也在扭動,來人悄然現身,瘦瘦的長臉,鷹眼高鼻,渾身陰氣,正是荒天教的蛇師呂長笑。
他似乎想要追,快走幾步又停住,回頭看衛梧。
衛梧從土裏蹦出來,拿袖子抹嘴邊血迹:“救命之恩,多謝多謝。”
呂長笑低哼:“不必謝我。”
衛梧猜出來:“知道,晉升讓你保護我的?”
呂長笑不語。
晉升居然把這貨忽悠過來給自己當免費保镖?衛梧友好地拍他的肩:“你看我沒騙你吧,秦教主絕對沒死。慕江山根本不信任你,跟他混沒前途的,前領導多好,隻要秦教主看到你的忠心,回來就絕對不會虧待你。”
呂長笑不置可否:“方才那人是内丹境。”
“我知道,陳家的。”衛梧有點郁悶。陳氏精心策劃那麽久,又被晉升敲詐了不少好東西,結果什麽都沒撈到,他們必然對晉升和桐山派有怨氣。無論是作爲晉升看重的火格命,還是桐山派最有前途的弟子,自己都是個洩憤的好對象。
呂長笑并不清楚内情,聽說是陳氏,他語氣一沉:“你怎會惹上世家?”
“一言難盡,”衛梧摸摸額頭,“總之你放心,我不會再單獨行動。”
呂長笑單槍匹馬也不想跟世家對上,聞言點頭:“那就好,盡快回去找晉升吧。”
衛梧是不敢去海市了,見他要走,連忙阻止:“蛇哥先别走啊!”
“嗯?”蛇兄回頭,神情不善地瞅她。
“咱們算是朋友了吧?”衛梧伸手搭着他的背,熱情地道,“你别瞧不上,雖然我現在很弱,但我是火格命,未來會很強,考慮考慮?”
這話沒人會懷疑,蛇兄打量她,倒也有一絲心動。
衛梧咳嗽兩聲:“你看,借我點錢怎麽樣?”
……
蛇兄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老子跟你第二次見面,沒這麽熟吧!
當免費保镖還要給錢,衛梧理解他的不爽,忽略他的表情:“聽說大哥你在荒天教那是響當當的人物,爲人大方講義氣,妹妹我真有急用,你先借一點,回頭我就還你。”
蛇兄終于開口:“多少?”
“不多不多,”衛梧忙伸出兩個指頭,“二十萬就夠了。”
蛇兄直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