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中午,同福客棧。
昨晚回來的晚,文清睡到接近中午才起床,早飯是省了,直接該吃午飯了,和長今、趙雲正吃着,外面武松推門進來,禀報道:“公子,來了一個客人——”
“噢?誰啊?”文清微微一愣,自己到洛陽,見的人也差不多了,這時候,誰還會來找自己?
“嗯?”長今的美目“暧”昧看過來,意思是,不會是個女人吧?看得文清老臉一紅。
“是王青棟,說是來送一個請帖——”武松看出長今的疑惑,趕緊據實答道。
“王青棟?”文清一臉釋然,沖長今聳聳肩,意思是,你看,不是女人吧?
不過,朝鮮使團來洛陽時,王青棟不是來迎接的嗎?他親自來送請帖,自然是分量更重的人發出的,難道是王介甫?可自己跟王介甫沒有什麽交情啊,更别說是自己假扮的朝鮮人,想到這,文清擡眼問道:“他現在何處?”
“就在樓下。”武松介紹道。
“好,看看去!”文清長身而起,沖長今和趙雲吩咐道,“你們慢慢吃——”
“嗯!”長今和趙雲微微點點頭,就沒跟下去,趙雲心道:今日不是個女人,過兩日就該跟女人糾纏不清了。
不,是女人們!
文清和武松下了二樓,就見王青棟有些不耐煩在一樓來回溜達,他對那個朝鮮的王水月可不怎麽感興趣,倒是對長今頗爲入眼,但長今拿正眼都沒瞧過自己,所以連帶着對王水月也懷恨在心,奈何今日爺爺王介甫讓自己親自來請文清,他不得不來。
“原來是王大人駕到,水月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文清當然從骨子裏也看不上王青棟,但他現在是朝鮮王水月的身份,起碼的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水月公子,我家家主,想請公子到府一叙——”王青棟面沉似水迎上來,遞給文清一個請柬,心道:你小子架子還挺大,這半天才下來。
“噢?”文清伸手接過請柬,果然是王介甫要請自己,好奇問道:“不知王尚書找在下,有什麽事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王青棟面有難色搖搖頭,他還奇怪呢,爺爺不知爲何非要請這個王水月到家中,而且非讓自己來,給足了對方面子。許是太後壽宴時,爺爺對這個王水月比較欣賞,可自己也沒覺得這家夥有什麽能耐啊,不就是拿了個不知從哪裏淘來的人參讨太後歡心,又唱了首歌嗎?有什麽了不起!
“好,我下午就過去!”文清見王介甫誠心邀請,當然不好拒絕,遂點頭答應。
“那我就在王府恭候大駕!”王青棟拱拱手,轉身而去。
“公子,那王介甫不會看出什麽來了吧?”不知何時,趙雲和長今行到文清身邊,趙雲關心問道。
“應該不會!”這一點,文清還是頗爲自信,王介甫和自己接觸不多,不可能看出自己的破綻。
“中原王家和朝鮮王家,其實是同根,會不會是因爲這個原因——”長今提醒道。
“嗯!很有可能!”一語點醒夢中人,文清霍然開朗,展顔笑道:“那下午,咱們就去會會他,看他想玩什麽貓膩,順便,你幫我補補朝鮮王家和中原王家的曆史淵源!”
“好的。”長今溫順點點頭。
王介甫府。
下午,文清帶着長今、武松、趙雲,徑直來到王介甫府上拜見。
王介甫府文清以前在洛陽,還真沒去過,在朱雀大街的東面,西面緊挨着司馬府,文清對司馬府倒是熟悉的緊,因爲當年自己曾經被陷在那裏,還是公主将軍帶禁軍鐵一團圍了司馬府,把自己救了出來,這次路過司馬府,文清還特意仔細看了看,就見司馬府門前明顯經過翻修,比以前更氣派了,門口也換上了16名盔明甲亮的軍兵站崗,氣勢上似乎有壓過其西面劉府的架勢。
到了王府門口,請帖讓王府家人遞進去後,不多時,王介甫親自帶着王行滿、王青棟迎了出來,見到文清,遠遠笑着打招呼:“水月公子這麽快就來了——”
“王尚書有請,水月哪敢耽擱?”文清拱手見禮,又沖王行滿微笑道:“見過王将軍!”王行滿現在手握左羽林,也是洛陽城舉足輕重的人物。
“水月公子免禮。”王行滿客氣道。
“走,進府說話!”王介甫熱情拉着文清,就行進了王府大門。
進入王家客廳,文清擡頭一見,客廳正中也有一副畫,畫的是飛來峰上一座塔,旭日初升的景象,畫上有一首詩,想是王介甫親書:
飛來峰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
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
王介甫現在在大漢帝國,也算是三朝元老,位極人臣了,的确是高處不勝寒啊——
“水月公子,坐坐坐——”王介甫見文清看着客廳中的畫,微微有些發怔,趕緊示意道。
“嗯!”文清收回目光,緩緩在王介甫右手邊的紅木椅子上坐下:“王尚書讓晚生來,是有事?”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王介甫和顔悅色笑道:“水月公子所在的朝鮮王家,也是我中原王家的分支,到洛陽來,老夫總要略盡地主之宜嘛!”
“王尚書客氣,理當水月主動過來拜見!”文清一聽這話,看看那邊的長今,看來被長今說中了,王介甫還是挺看重他們這層關系。
其實,王家曆經300年,不但在中原,就是在九州各地,早就開枝散葉,還是有相當的勢力,朝鮮有王家的分支,吐蕃也有王家一支力量,要知道,吐蕃王後就是王介甫的女兒,另外,王介甫的妹妹,就是之前去世的孔文舉夫人,隻不過王介甫和孔文舉支持的力量不同,二人的勢力沒有形成合力罷了。
雙方聊了兩句家常,王介甫詢問了一下王家人在朝鮮半島的狀況,文清之前因爲有所準備,長今來時已經把情況跟文清介紹了,也算對答如流,王介甫不疑有他,很滿意。
“行滿、青棟——”聊了一會兒,王介甫沖王行滿和王青棟沉聲吩咐道:“你們下去準備晚宴,我和水月公子單獨聊聊。”
“諾!”王行滿和王青棟躬身應道,長今和武松、趙雲見狀,知道王介甫這是有正事要和文清單獨聊,跟着起身,随他們二人退出客廳。
客廳中就剩下王介甫和文清兩人了。
“我見水月公子才識過人,不是等閑之人,假以時日,必會在朝鮮半島崛起,到時候,還希望水月公子能念在和中原王家同根同脈的情分上,與大漢帝國一緻對外。”王介甫見沒有外人了,話鋒一轉,漸漸透露出自己找文清的真實意圖。
咦?!原來如此!文清心中透亮,這王介甫居心叵測啊,這分明是想挖東北牆角嘛,試圖用親情打動和拉攏所謂的王水月,其目的,就是離間東北和北朝鮮的關系,讓北朝鮮倒向大漢帝國的洛陽方面!所謂的一緻對外,應該也包括東北了!這恐怕不止是王介甫的意圖,八成是正胥皇帝在後面指使使壞!
“王尚書太看得起水月了,水月現在在朝鮮,還立足未穩,恐怕一時很難有所作爲啊——”文清婉言推辭道。
“水月公子不必急着承諾什麽,到時東北能給朝鮮的,我大漢帝國的洛陽方面,也不會吝啬!”王介甫反倒先做出了承諾:“至于水月公子,不管是現在還是将來,有任何要求,任何條件,都可以談!”
“這——”文清遲疑了一下,反正也是空口無憑,答應下來也沒什麽,遂重重點點頭:“好,如果将來有機會,我一定考慮!”所謂考慮嘛,就是典型的外交辭令——
唉!文清心道:這幸虧自己是個冒牌貨,否則換做另外一個人,說不定真的會動心,那對東北可不是什麽好事,他現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王介甫是有皇帝的授意來跟自己談,用以拆散北朝鮮和東北的結盟,讓其轉而投向洛陽的懷抱,王介甫說的沒錯,東北爲北朝鮮提供的糧食等物資,洛陽方面也能給,甚至可以給所謂的王水月足夠的好處!
足夠讓他心動的好處!
果然,後面,王介甫盯着文清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出了一段石破天驚的話:“水月公子将來如果想染指朝鮮王位,我大漢帝國、我王家定鼎立支持!”
“啊~~~”文清心中一驚,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應道:“王尚書,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可不能亂說!”
文清現在完全明白了,難怪剛才王介甫要把長今他們支走,站在王介甫的角度,這種話,絕不能讓第三個人聽到,特别是朝鮮方面的人!自古謀朝篡位,都是危機四伏的滔天大罪,往往連父母妻兒都要瞞住,王介甫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兇險,他不知道武松和趙雲的身份,但卻知道長今的身份,此事斷不能讓長今知道,因爲長今的父親李仙之是朝鮮已故大王金慢陽的托孤重臣,定不會謀反,否則10金喜陽也完了。
文清猜測的沒錯,王介甫今日找他來,确實是皇帝的授意,不過,暗地裏支持朝鮮的王水月,取朝鮮王而代之,是王介甫主動提出來的,這樣,不止是對大漢帝國有好處,對他王家,也有莫大的好處,将來朝鮮也算是王家的一塊重要的基地了!于公于私,他都會全力支持王水月,可惜,他不知道,這個王水月是個冒牌貨。
不但是個冒牌貨,還是他的對手、皇帝的心腹大患——文清!
“此話,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水月公子回到朝鮮,自管放手去做就是,老夫也看出來了,你喜歡長今,這個好辦,老夫會出面跟李仙之和朝鮮王家的人說,老夫這點面子他們還是要給的!”王介甫對這個王水月的反應很滿意,沖他眨眨眼,會心一笑。
嗯!不但有金錢,還有權力,更有美色!
天下間的男人,有幾個能抵得住這種金錢、權力、美色的“誘”惑?
命運給王介甫開了一個玩笑,如果王水月不是文清,也許他的計劃真的可行,在朝鮮培養一個王家的代言人,先取代金喜陽控制北朝鮮,然後統一朝鮮半島,就在東北身後,頂上了一柄利刃!東北若想對朝鮮半島用兵,大漢帝國的中央軍,就會出面牽制,在契丹、蒙古威脅尚存的情況下,東北一時還真會拿朝鮮半島無可奈何!
可惜,他面前的是文清,算盤根本就打不下去啊——
“那,就謝謝王尚書了——”文清裝作砰然心動,不再惺惺作态拒絕,感激說道。哼!管你什麽條件,回頭找機會本公子要趕緊把朝鮮半島的問題解決了,否則還真是夜長夢多啊!
“好!水月公子爽快!”王介甫那是相當的滿意,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手撚胡須笑道:“水月公子此來洛陽,可是有什麽感受?”
“洛陽的繁華,的确讓水月目不暇接。”文清随口應道。
“這隻是表面現象,你是第一次來,恐怕沒有概念,洛陽已經沒有幾年前那般繁華了——”王介甫微微一歎,“大漢帝國現在是内憂外患,特别是内憂,不知水月公子可有什麽良策?”
“這——”文清一聽這話,心中一凜,看來這王介甫還是想借機考考自己,看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本錢讓他和背後代表的皇帝出手支持,不管王介甫對東北的立場如何,他還算個忠臣,憂國憂民,想讓大漢帝國恢複以前的強盛,甚至是殚精竭慮,不管怎麽說,這一點,文清還是很敬佩他。
“王尚書說的是,水月也有所目睹,有些話,不知當将不當講——”文清思索片刻,緩緩說道。
“這裏沒有外人,水月公子旦講無妨!”王介甫沉聲點點頭。
“我認爲,大漢帝國現在是外強中幹,百姓生活日益貧苦,前年的天災,就是一個明證,”文清整理一下思路,開始一一分析道:“究其原因,就是中原幾大世家爲首的權貴階層,權力越來越大,财富越聚越多,阻礙了底層百姓的發展,造成越來越嚴重的兩極分化!”
“嗯!說說看,你有什麽建議?——”王介甫贊同點點頭,沒想到眼前這個王水月年紀輕輕,又遠在朝鮮,會有如此深刻的見識,對自己選擇支持他,更有了底氣。
“我建議,若想讓大漢帝國扭轉頹勢,必須變法!”文清正色說出自己的觀點。
“變法?!”王介甫若有所思,喃喃自語,“怎麽變法?”
“具體是這樣——”文清一一說出心中的想法,和王介甫整整聊了一下午。
“水月公子果然見解獨到,讓老夫茅塞頓開啊,回頭老夫就跟皇上提!”王介甫最後感慨道,對這個王水月當真是贊賞有加。
“紙上談兵而已,如果能抛磚引玉,水月就當報答王尚書的知遇之恩!”文清謙遜應道。
就這樣,文清和長今、武松、趙雲在王介甫府上,吃了晚飯才走,晚宴上,王介甫心中高興,頻頻舉杯,雙方都喝的微微有些醉意,文清才帶着長今等人離開王府。
回同福客棧的路上。
“公子,”長今好奇問道:“你跟那王介甫說什麽了,讓他如此興奮?”
“沒什麽,我就是給他提了個變法的建議——”文清含糊其辭應道。他自然不會把王介甫準備扶植所謂的王水月統一朝鮮半島的事跟長今說,雖然這也确實是他的想法。
“變法?”長今有些詫異,“如果變法成功,大漢帝國的中央政權日益強大,對東北似乎沒啥好處啊?”
“變法成功的可能性其實很小!”文清耐心解釋道:“八大世家在中原的勢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牽一發而動全身,以王介甫一人之力,斷難撼動八大世家的根基,除非——”
“除非什麽?”趙雲見他停下來,催問道。
“除非正胥皇帝下狠心,從他自己做起,主動打爛這個勢力,革自己的命!”文清面色凝重說道。
“這怎麽可能?!”武松微微搖搖頭,是啊,就是正胥皇帝和王介甫肯,八大世家也不會幹那,哪個世家願意把曆經300年、10幾代人建立起來的基業削弱?“這事,恐怕他們自己做不了,隻能外人來幫他們打爛,打破八大世家對大漢帝國上層的壟斷,建立一個新秩序!”
“沒錯——”長今贊同點點頭,“這就跟做手術一樣,隻有别人來做才能下得去手,自己很難對自己的身體做手術——”
“長今形容的對,就是這個道理!”文清贊許道。
“公子真是太聰明了,”趙雲興奮道:“這樣一來,變法變得不倫不類,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還要牽扯洛陽方面更多精力,皇帝就無暇騰出精力封鎖和削弱我東北力量,給咱們幾年時間,咱們羽翼豐滿,就誰也不怕了!”心道:你這哪是幫那王介甫出主意啊?你這分明是在冒壞水啊!可憐那王尚書,剛才還贊不絕口誇你,現在還在美滋滋準備跟皇帝提呢——
“對頭!”文清嘿嘿一笑:“況且,我東北也是大漢帝國的一部分,如果變法真的成功了,大漢帝國變得更加強大,我也樂見其成,省的我去費腦筋滅契丹、蕩倭寇了——”
“切——”趙雲不屑撇撇嘴,公子你屬猴子的吧?剛誇你一句,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