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之上,刻畫着繁複的咒語,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女嬰漂浮在祭壇中央半空中,幾個行将就木的老者如同鬼魅般圍繞在她身邊,舞着手中的權杖,踩着奇怪的步子,口中念着她完全聽不懂的咒語。
他們的腳下步步生花,那是用他們的血液繪成的血花,鋪滿了整座祭壇,驚心動魄!
九歌已經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夢見這樣的場景了,随着她漸漸長大,相似的夢境也越來越頻繁。
她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也不知道她爲什麽會一再夢見這些,隻是每一次在夢中,她都覺得那些老者莫名的親切,那些咒語也似乎在哪裏聽到過,最特别的是那個嬰孩,每次看到她,都有一種仿佛那就是她的錯覺!
濃稠的血腥味充斥着九歌所有的感官,就仿佛她正在親身經曆着一般,接着,九歌看到了一場血腥殘酷的屠殺,一個個熟悉而又親切的身影緩緩倒下,幾個隻露出嗜血的雙眼,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人,揮舞着他們手中的利器,收割生命,讓血流成河。
當最後一個枯瘦的老者倒在女嬰面前時,九歌看到了她每每夢中最害怕的情景,一個黑衣人揮舞着手中染血的利劍,朝着襁褓裏的女嬰刺了過去!
“不——!”九歌驚叫着從床上坐起來,後背已經滿是冷汗,把亵衣都打濕了。
“九歌,活下去……”她的耳邊又響起了這般沉重的聲音,似乎每次噩夢之後,她都會在意識朦胧間聽到有人這麽對她說。
環臂抱着雙膝,把自己卷縮成一團,身體還是止不住的瑟瑟發抖,仿佛她還在那個夢裏,原本生活了十幾年,熟悉無比的房間此刻也仿佛變成了一隻蟄伏的巨獸,随時都有可能張開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越來越覺得害怕,她一刻也不想再在這個房間多呆,飛快起身下床,赤着腳咚咚咚跑出房間,此時她隻想着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可是哪裏才是安全的地方?
她還未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本能地跑到相隔了一條長長走廊,一個寬敞又華麗的房間之中。
房間裏的大床上是空的,房間的主人不在,卻仍然能讓她感覺到安全,屋中淡淡的清香也使得她愈加安心。
手腳并用地爬上柔軟舒适的大床,鑽進被窩裏,蜷縮成一個小團,也許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她恐慌的心緒慢慢平複下來,再次進入夢鄉。
沒過多久,房間的主人九天從外面回來,看到自己房間的門微微敞開着,他的臉色一黑。
快步來到大床前,果然在床上發現蜷縮成一團的身體,頭發散亂,被子胡亂地蓋着,隻露出一節白玉般的小腿以及精緻的小腳,十分精美,隻是當九天的視線落到那雙小腳上微微灰色的腳底闆時,他心中的火氣蹭地冒了出來。
伸出手,想要掀開床上的被子,将某個團狀物體扔出房間,卻看到她睡夢中依舊不安的神情,心裏一軟,最終隻是念了一個去塵訣,又把被子給她蓋好。
他退去身上的華服,隻着亵衣,在九歌身邊躺下,伸手覆在九歌眉心,輕撫,輕語:“别怕,我在……”
好似一道安心的咒語一般,九歌緊鎖的眉頭緩緩展開,身體動了動,竟鑽進九天的懷裏,安心地睡了過去。
九天立時感覺到牙有些癢癢的,想要把她扔出去,但終究還是無法硬起心腸。他最終輕歎一聲,閉上眼睛,心中感歎着:十五年了,昔日的小不點,已經長成了大人的模樣,隻是對他的依賴依舊,可惜他可不是什麽好人啊!
九歌這一覺睡的無比香甜,睜開眼睛時,隻覺得神清氣爽,噩夢帶來的陰霾也全都散去。
床上隻有她一個人,仍然不見九天,她心裏很是慶幸,九天昨晚一定沒有回來,不然怎麽會容忍自己在他床上睡覺,估計早把她扔地上,讓她睡地闆了吧!(不得不說,九歌對九天還是有相當了解的,因爲九天一開始就是這麽想的!)
九天的床就是比她的床舒服,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滾,舍不得起來。
就在她滾的正開心時,房間裏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醒了?!”
九歌身體一僵,聽出這是九天的聲音,吓得連忙滾下床。
“髒死了!”九天冰冷的聲音裏滿是嫌棄,眉頭緊皺。
九歌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朝着站在窗邊銀發白衣的美人讪笑。
以九天潔癖的程度,他房間的地面絕對是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灰塵,髒在哪裏?
不過,九歌也知道,和一個有潔癖的人争論這些是毫無意義的!
“帶着被子和床單一起滾出去,不準再進來。”九天的聲音就猶如萬年不化的寒冰。
“哦,好,我這就去給你換床新的來。”九歌立即識時務地回答。
“不必!”九天扔給九歌一個極其嫌棄的眼神,似乎九歌即使換了一套新的幹淨的來,在他的面前依舊很髒。
九歌立即感覺委屈極了,他就這麽讨厭她嗎?小時候還不是這樣的,可是這兩年,她究竟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讓他這麽讨厭自己?!
看着九歌委屈的樣子,九天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一些,聲音裏卻依然帶着冰碴,“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帶着被子和床單出去!”
九歌一直看着九天,所以沒有錯過他神色的變化,委屈頓時少了一些,九天總還是沒有如他表現出來的那麽讨厭她。
她咧嘴一笑,飛快卷了九天床上的被子和床單,抱着它們走出九天的房間。
九天看着九歌飛奔出去的背影,臉色變得有些凝重。這一兩年,九歌身上的封印開始松動,這樣平靜的生活或許不多了。
他走至床邊,心念一動,床上憑空出現一套新的床單被褥,他正在想着要不要在床前設一個結界防止九歌再趁他不在的時候一身髒兮兮的來爬他的床,卻突然感應到鏡城外的高空出現了他現在最不想見到之人的氣息。
真的是想什麽來什麽,他帶着九歌躲了十幾年,看來終究還是躲不掉!
轉瞬之間,九天就消失在房間裏,出現在鏡城外的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