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謙遜有禮,卻一點沒有客氣的餘地。
宋飛白用水杯擋住自己的臉,喝了口水,似是輕笑了下,蔣念依舊沒什麽反應,不過宋飛白卻看到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動。
王毅又皺了皺眉,極度不滿地看了眼蔣念,然後一拽王宇軒那隻受傷的手。
“哎喲,爸,疼,您慢點。”王宇軒嚎了一聲。
王毅瞪了他一眼,不過受傷卻松了松,更加怒火中燒地看着賀亦坤說道,“你看看,亦坤,這就是你這個女保镖,把我們宇軒的手打成什麽樣了!這個樣子,你讓他怎麽去搶天丹?這要是天丹搶不到,她能負責麽?”
這話的意思,仿佛就像,搶奪天丹,完全就要指望他王宇軒一個人了。
宋飛白一聽就笑了,将水杯放下,笑道,“這個王長老就不必操心了,我們這回啊,也沒想勞動貴公子大駕!您呐,還是讓他好好養着吧!”
“你!”
王毅一下漲紅了臉,又猛地拍了下桌子,“這是你跟我這個做長老的,說話的态度麽?”
宋飛白撇了撇嘴,一臉無謂的态度。
王毅氣急,又連連拍了好幾下桌子,以示怒火。
因爲他這樣劇烈拍動桌子,放在桌邊的水杯最終不堪搖晃,“哐啷”一下歪倒,一杯水全然灑出,淋濕了坐在一旁的賀亦坤的衣褲。
蔣念忙上前,想替他拍打。
不過卻被賀亦坤微笑着擋開,擡頭看他,卻見他那雙溫雅清和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眼裏依舊是那副溫柔的,淡淡的,卻也是拒人千裏之外的笑意,“怎麽回事?”
蔣念站直,靜默了片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旁邊的王宇軒突然急吼吼地說道,“我中午請她一起吃我爸讓人送來的壽司,她不領情就算了,還把我打了一頓!”
說完,就得意地看向蔣念,那眼神仿佛在說——誰也沒證據,我看你能怎麽說!這次不好好教訓你一頓,你不知道我的厲害!
賀亦坤沒有理會王宇軒,隻是依舊看着蔣念,問道,“是麽?”
蔣念垂下眼簾,點了點頭,王宇軒得意,剛要再說幾句,卻又聽蔣念說道,“他在壽司裏下了藥。”
“——噗!”
宋飛白差點沒一口水直接嗆住,一臉震驚然後又好笑地看向王宇軒。
一旁的王毅,也瞬間反應過來,差點沒回頭直接拍死這個好色不中用的東西。中午王宇軒突然跑來說蔣念打了他,王毅想都沒想就來興師問罪,合着最後還是自己兒子的原因。
不過,王毅肯定不會承認自己兒子有錯,反而是冷笑了一聲,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蔣念,輕飄飄又帶着鄙視地問道,“你憑什麽說我兒子給你下藥了?我看你現在不還是好好的麽!”
那意思就是,要是能知道下藥,她早就該跟王宇軒發生什麽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好地站在這裏。
宋飛白的臉冷了下來。
還沒說話,從門口,突然跑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那身影手上一根用來追蹤的紅線,直直地朝屋裏指着。
宋飛白挑了下眉,就見那身影,蹿到了賀亦坤的身邊。
“爸……嗯?”淩蓉蓉滿心期待又忐忑地沖了過來,沒想到,看到的,居然是個有些臉熟的男人。
眨了眨眼,問道,“你是誰?”
賀亦坤擡頭,看向淩蓉蓉,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放在口袋中的那張淩蓉蓉的符篆,已經被水打濕了,那自己施加在上面的隔離咒,看來也失效了。
笑着站起來,說道,“你好,淩小姐,又見面了,我是賀亦坤,慈善晚宴那天,我們見過。”
淩蓉蓉又眨了眨眼,努力回想了幾次,終于想起的确還有這麽一号人,然後退後一步,朝他頭頂看去——嗯,今天沒有看見那個奇怪的紫色氣息呢。
賀亦坤瞧着她動作古怪,又笑了笑,問道,“淩小姐怎麽會在這裏?”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拿了她的追蹤符篆。
淩蓉蓉抿了下嘴,“我走錯地方了。”
“……”賀亦坤笑了起來,點點頭。
蔣念看到他眼中原本冷冰冰的笑意,突然就融化了。
淩蓉蓉心裏自然是失望異常,也不知道爲什麽追蹤符會把自己牽引到這裏來,想了想,看了眼賀亦坤,說道,“那我走了,對不起哦,打擾了。”說完,扭頭就想快速溜走,然而,轉身的時候,卻突然看到蔣念,愣了一下,然後露出點笑容,說道,“姐姐,你的劫難解除了,看來是我給你的符篆起到效果了哦!你沒有吃陌生人給你的東西吧?”
一句話,立刻讓屋裏幾人有了不同的反應。
蔣念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淩蓉蓉也沒介意她冷冰冰的樣子,又掏出一張護身符遞給她,邊說道,“姐姐以後要注意,你這個長相的女子,容易引出色|劫,最容易被壞蛋盯上的,這個也送給你,不要錢哦。”
“噗嗤。”
笑的是宋飛白。
淩蓉蓉瞄了他一眼,跟蔣念擺了擺手,然後跑掉了。
賀亦坤轉臉,看了眼王毅。
王毅自然知道撐不下去了,笑了笑,拽着王宇軒,也快速離開了。
宋飛白将水杯放在桌上,擡頭說道,“他們會今天晚上動手。”
賀亦坤再次将視線轉向屋外,心說——真的像個小土豆一樣,圓乎乎的臉。
蔣念看着賀亦坤的眼神,一顆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回到王奶奶家,到自己房間坐下,喝了一大杯水之後,淩蓉蓉才緩過神來,将符篆和牽引的紅線都拿起來重新檢查了一遍,愣是怎麽也沒發現倒地是哪裏出錯。
想到剛剛以爲自己能見到爸爸時的心情,淩蓉蓉癟了癟嘴,一股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
外頭夕陽再次西沉,餘晖灑在村莊靜谧安詳的屋頂上,王奶奶在田埂上一遍遍地用啞掉的嗓子喊大寶回家吃飯,這樣的場景,讓人看着,說不出的内心平和。
然而,這裏曾經,卻是一片餓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