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拉着淩蓉蓉沖回别墅内,正擡眼尋找尖叫聲發出的方向時,早已因爲快速奔跑氣喘籲籲的淩蓉蓉,喘了一口氣後,擡手指了指一樓最靠西邊的一個房間。
莫沉想也沒想,就繼續拉着淩蓉蓉,朝那頭跑去。
兩人到達之後,才發現這裏都是傭人房,而宋國安早就聞聲趕到了,不過卻渾身顫抖,要不是有個管家從後扶着,他恐怕已經癱倒在地了。
淩蓉蓉見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皺了皺眉,朝前走去,才走了一步,發現手還被莫沉溫熱有力的大手裹着,回頭看了他一眼,将手抽了出來。
“我的雲雲啊!”
宋國安終于發出一聲慘呼。
淩蓉蓉走了過去,看了他一眼,又撥開戰戰兢兢地站在最西邊房間門前的幾個幫傭,走了進去。
濃烈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這是其它人聞不到的味道,淩蓉蓉擡眼朝房間裏一看,就見這個房間裏,擺放着一個七扭八歪的詛咒陣,陣法的中心,放着一撮幹枯的頭發。
難聞的味道,正是從那頭發裏散發出來的。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一臉得償所願地跪在陣法旁邊,神經質地呵呵笑着。
而房間的另外一頭,宋雲雲倒在地上,神情驚懼眼睛暴突地瞪大,直勾勾地看向前方,似乎已經沒了生氣。
失去理智的宋國安,一下推開扶着他的管家,沖進房間,對着那中年婦女就是一腳,失控地吼道,“張媽!你在我家幹了二十多年,居然要害死我的女兒!你說,你到底爲什麽要這樣做!”
張媽倒到一旁,也沒有掙紮,靜了數秒後,緩緩地地擡頭,神情凄慘地看了一眼宋國安,原本應是咒怨橫生的雙眼,此刻卻含滿了淚水。
這樣痛楚的表情,讓宋國安更加暴怒,擡手哆嗦地指着她,卻最終還是一個字沒說出來。
淩蓉蓉聽到身後有年紀大的幫傭小聲議論,“唉,造孽,張媽原來這麽多年還記恨在心裏啊!”
“可也不能害死大小姐啊!當年那事,雙方都有責任,”
“那畢竟也是當媽的,自己女兒因爲小姐嘲笑了兩句,就想不開自殺了,這擱誰誰也受不了啊!”
“唉,别說了别說了,小姐看來是不行了,咱們也得想想,看以後怎麽辦吧!”
“是啊!真是穢氣,我都幹了這麽多年了,這張媽真是……”
後面的交頭接耳,淩蓉蓉已經沒有聽進去了。
她看了看陣眼處的那撮頭發,又看了看飄立在頭發上端,那個紮着馬尾辮的少女鬼魂。
張媽伏在地上,小聲啜泣。
宋國安捂着胸口,大聲地喘氣。
周圍人,害怕又忌諱的神情。
莫沉站在最外圍,就見淩蓉蓉的眼中,忽然出現了一抹非常奇異的光澤。
這樣的眼神,像一根羽毛,又像一記重錘,一下落在了他的心上。
還沒來得及回應心裏這個奇怪的變化時,忽然又看她,用那雙漂亮的幾乎要将人吸進去的眼睛,回頭看向他。
“大個子,來幫我一下。”
跟昨晚一模一樣的語氣和态度,莫沉突然就聽到自己心裏,“砰”地一下,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心跳得厲害。
等他走過去時,淩蓉蓉已經在所有人驚愕又詫異的眼神裏,走到陣法旁邊,用随身攜帶的符篆,将那撮頭發包了起來,然後念了兩聲咒,将陣法毀掉。
回頭看到莫沉,又朝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宋雲雲,說道,“把她抱回房裏。”
莫沉皺了下眉。
宋國安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忽然意識到淩蓉蓉想做什麽,立刻說道,“我來,我來!”
淩蓉蓉剛想說還是找個年輕力壯的來,卻沒想到,已年過半百的宋國安居然走過去,一把将宋雲雲抱起來,然後快步就朝二樓宋雲雲的房間跑去。
淩蓉蓉有些驚訝,随後又釋然——這就是父親啊。
想起父親,淩蓉蓉一陣黯然,輕歎了一口氣,拿着符篆,轉身要出去。
還沒擡腳,小腿忽然被抱住,低頭一看,就見張媽一臉痛苦地擡頭看她,“把,把頭發……還給我!”
淩蓉蓉沒動,莫沉皺眉,剛想過來幫淩蓉蓉解圍時,突然聽到淩蓉蓉說道,“這頭發能救宋雲雲。”
張媽一愣,過了一會兒,顫抖地松開了淩蓉蓉。
淩蓉蓉朝外走了兩步,又站住,回頭,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下,又掏出一張符篆,遞到張媽跟前。
張媽目光呆滞地看向那符篆。
“燒給阿可。”說完,就轉身離開。
阿可,隻有張媽知道的女兒的小名。
莫沉跟着淩蓉蓉,走出房間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剛剛還神情生不如死的張媽,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看向淩蓉蓉離開的方向,似乎想追過來,然而,走了一步,卻又突然停住,捏緊手裏的符篆,捂臉失聲痛哭起來。
門口的幾個圍觀的傭人,面面相觑。
莫沉轉臉,看了眼神情淡淡的淩蓉蓉,頓了下,問道,“你給張媽的是什麽?”
淩蓉蓉沒有說話,依舊沉默地往前走着。
莫沉見她不說,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棋。
兩人沉默地上了二樓的台階,快到宋雲雲的房間門口時,莫沉忽然聽到淩蓉蓉低低軟軟的聲音說道,“送魂符,能讓張媽親自送女兒的鬼魂去投胎。”
有些驚訝,看了眼她。
卻見她依舊眼神清淡如水,在進入房間前,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停下腳步,看着房間裏被宋國安小心呵護的宋雲雲,張口又說了一句,“還能讓張媽跟阿可見一面。”
莫沉的心,随着這句話,跳動的更加亂了節拍。
靜默地看着這小丫頭拿着符篆包裹的頭發走進了房間,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更是清淡的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然而,莫沉卻看到了她緊抿的嘴唇,以及,緊握的雙手。
半晌,被從沒有過的情緒震撼到的莫沉,忽地勾起唇角莫名地輕笑起來,他看向走到床邊,俯身查看宋雲雲的淩蓉蓉,嗓音低沉語氣清冽地緩緩動了動涼薄的嘴唇,“淩蓉蓉,你在忍耐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