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端了藥進來的是蔣念,她之前在電話裏知道了賀亦坤生命垂危的消息,急得差點沒哭出來,按照宋飛白的吩咐趕緊買了藥沖過來,才一進門,見到賀亦坤還好端端地靠在床頭,這才松了口氣,垂下紅濕的眼睛,走過去,将藥放到床頭。
淩悅見她過來,也就沒繼續在意宋飛白,而是轉臉看向蔣念放下的藥,“再給端一碗淡鹽水來,普通的就行,我加個咒法做成符水,配上藥……”話沒說完,突然掃到蔣念手上的黑色指環,一下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蔣念也是有力氣的,但是被她這麽一抓,居然掙脫不開,于是轉臉看她。
見她又驚又駭的,神情頗爲激動的盯着她手上的指環,急促地問道,“你這個,是從哪裏來的?”
蔣念有些疑惑,看了眼還愣在旁邊的宋飛白,想了下,說道,“飛白給我的。”
“飛白?”淩悅擡頭,順着她的視線,往身後一看,就見剛剛還驚吓震愣的宋飛白,突然眼眶一紅,張口道,“嫂子,我是小飛。”
淩悅瞪大了眼。
“嫂子。”宋飛白哽咽,擡起手臂,撩~開衣袖,露出左前臂上一條已經淡化得幾乎看不清的傷疤痕迹。
淩悅看過去——是一個十字交叉的符咒痕迹。
那是她有次跟宋文吵架,生氣了拿符篆砸他,結果無意經過的宋飛白,被一張燃火符誤傷到,在手臂上留下這個疤。宋文最疼這個弟弟,幾乎把淩悅罵死,淩悅自知理虧,還拿了許多好玩的好吃的去哄宋飛白。
“小飛?”淩悅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她找了這麽多年的孩子,居然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
“真的是小飛?小飛?”淩悅緩緩擡手,似乎想觸摸一下宋飛白的臉。
宋飛白湊過來,含~着眼淚點頭,“嫂子,是我。”
淩悅摸上了這個當年不過隻到自己腰的孩子,如今竟然比她都高出了許多,她在宋文離開前答應過他,無論将來如何,一定要把這個當初被賀朗擄走的弟弟找回來,然後好好地撫養他長大。
她找了那麽多年啊!
明明白玉英都能找到她自己的孩子,可是唯獨他,一直找不到。
她甚至以爲他也許已經死了。
“小飛!”淩悅的眼淚一下崩了出來,一把抱住宋飛白。
宋飛白也回抱住她,放聲大哭起來。
賀亦坤說不意外是不可能的,宋飛白的身份一直被賀家那些冠冕堂皇的人所不齒,看來,他的哥哥應該也是一樣的身份了。他們都是爺爺當年在外風流留下的那個孩子的後代,難怪不是一個姓氏也有血親關系了。
蔣念從認識宋飛白,他就一直是嘻嘻哈哈嬉笑輕浮的模樣,哪裏見過他這樣真情流露過,覺得訝異,也覺得這人比以前似乎更生動多了,想了想,再次試圖将手上的指環拔下,最終未果。
淩悅和宋飛白兩人抱頭痛哭了好一陣,還是宋飛白先緩過來,疊聲地安慰淩悅,“嫂子,你沒事就好,我還以爲你跟哥哥一起……我的小侄子呢?”
說到那個連出生都沒有的孩子,淩悅又是好一陣哭,搖頭,啞着嗓子道,“被賀朗設計,沒保下來。”
宋飛白萬萬沒想到,他爲賀家賣命這麽多年,就是想讓賀亦坤幫忙找到的孩子,居然根本就沒有降臨在這個世上。
這個消息宛如當頭棒喝,一下将他震得眼前直冒金星,好半晌,才強撐着一股力氣,苦笑道,“原來……竟然……”
淩悅擦着眼淚,點頭,拍了拍他。
賀亦坤自然也聽出來了,他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沒說話。
宋飛白拉着淩悅又說了好一會話,才想起賀亦坤這邊還等着吃藥,忙讓淩悅先給他做符水。
淩悅笑着答應了,讓蔣念端來淡鹽水後,還不住瞄了瞄她手指上的黑色指環,再看這丫頭這傾國傾城的臉,心裏搖頭——小飛這小子,情關不好闖啊!
宋飛白一直看着淩悅,見她一眼掃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默默地說道,淩家人該不會都有一眼看透人心的本事吧?
賀亦坤吃了藥之後,沒多久就再次睡熟過去,淩悅替他把了把脈,說道,“他現在最主要的就是休息,以藥物滋養精氣和受損的魂體,這一覺至少要睡十個小時以上,先讓他睡吧。之後還按照這個藥方子來配,咒法待會我會教給小白你,你每天來讓他吃一次藥,看他的恢複速度,最多半個月應該就差不多了,記得,這半個月期間,絕對不能讓他再被禁術侵襲,損害魂體的話,那麽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沒有用的。”
宋飛白點頭,“嗯。”然後看了眼蔣念,“你照顧下他,我去送送我嫂子。”
蔣念答應,淩悅笑了笑,也不阻止,拉着宋飛白的胳膊就出了門。
走到外頭,淩悅還忍不住往宋飛白臉上瞧,瞧了好一會又笑,“長這麽大了,一點都認不出來了。”
宋飛白也笑,“肯定要長大的嘛,倒是嫂子,好像沒怎麽變過哦。”
淩悅斜她,“沒變你不是也沒認出來麽,淨會拍馬屁,小時候你可是最老實乖巧的一個。”
宋飛白撓撓後腦勺,“小時候的記憶好多都模糊了,隻記得嫂子最喜歡掐我的臉,還愛給我帶糖吃。”
淩悅聽他提起以前,心裏又是一陣酸楚,站住腳步,回頭認真看他,“這些年,他們沒有爲難你吧?”
宋飛白看到了她眼裏的心疼和擔憂,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搖頭,“他告訴我,哥哥和你都不要我了,然後把我養在賀亦坤身邊,全當一個傭人和打手一樣的吧?但是我知道你們一定不會這樣對待我的,所以就假裝聽話,在他跟前,後來聽說哥哥死了,就以爲你也……”頓了下,“不過賀亦坤對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