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蓉蓉看了看趙末雪,靜默了片刻後,點頭,“是。”
“啊啊啊啊!”莫輕又大叫起來,雖然她很激動她居然跟‘鬼’共處一室了,但是她也更加害怕啊,正不知道怎麽平複這難以壓制的情緒時,就見原本溫柔可人的趙末雪,突然扭頭過來,冷冷地說了一句,“别吵。”
莫輕張着嘴,瞬間僵住,心說,剛剛……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小輕,去外邊等着。”淩蓉蓉将愣神的她喚醒,見她似乎不太情願,又添了一句,“不許進來。”
這個未來嫂子,從來莫輕都隻覺得她嬌軟呆萌,很好欺負,甚至連生氣的時候,都是呆呆的,偏偏剛剛這兩句話,她的聲音輕慢軟糯,卻莫名讓她聽出了哥哥平時命令她的感覺,完全無法拒絕,隻能服從。
胖乎乎的丫頭看了看淩蓉蓉,又看了看趙末雪,鼓了下肥肥的腮幫子,走出門外,還留個心眼,想虛掩着門,好随時偷聽偷看。
偏偏裏頭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有一陣奇怪的冷氣吹了過來,刺激得她雙眼難受一閉,手下意識一縮,就将門帶鎖了起來。
郁悶地看了看那道白色的木門,再次鼓腮幫子。
門内。
淩蓉蓉單手放在窗台上,感受着外頭陽光的灼熱,神情緩淡地看着躺椅上,那個在她們幾人進入閣樓後,就憑空出現在躺椅上的這個女鬼。
女鬼面容姣好,披肩的黑發,身形玲珑,氣質脫俗,若非臉上有着亡魂才有的陰森青意,這樣恬靜含笑地閉眼半躺在陽光下的躺椅裏,倒很難讓人看出與生人有什麽不同了。
亡魂不懼陽光,看來,是被束縛在這裏的地縛靈了。
“表姐。”一旁的趙末雪,對着眼前空蕩蕩的躺椅,輕輕地喚了一聲。
她的反應太過平靜了,淩蓉蓉看了她一眼。
躺在椅子裏的那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嗯,女鬼,并沒有反應,隻是身下的躺椅,微微晃了晃。
“表姐!”趙末雪見椅子晃動,以爲得到了回應,微微有些激動地上前了半步。
見她這樣,淩蓉蓉抿了下嘴,轉眼,就見剛剛一直閉眼躺着的女鬼,悠悠然地睜開了雙眼,是一雙漂亮的眼睛,不過卻被毫無生氣,沉如死水。
她轉動眼珠,看向不過幾步距離外,揪着衣角竭力忍耐情緒的趙末雪,靜默片刻後,說道,“麻煩大師幫我問問她,糾纏了我這麽多年,她到底想做什麽。”語氣冷然,隐有不耐。
淩蓉蓉卻沉默,她沒有幫鬼怪責問人類的責任,也沒有幫人類消滅鬼怪的義務。
她做的,隻有應該,和不應該。
看了看那女鬼,緩聲說道,“你爲情所困,束縛在這裏至少十年了,如果想離開,我可以幫你化解心頭所怨。”
聞言,女鬼譏笑了一聲,但還沒有開口,一旁的趙末雪忽然泣聲說道,“表姐!表姐!你果然還是心裏頭有恨,是麽?對不起,我替哥哥對不起你,可是哥哥他也是……”
“夠了!”女鬼猛地站了起來,帶動躺椅劇烈搖晃,仿佛在宣洩她心中無限的怒氣,吓得趙末雪剩下的話完全無法說出來。
淩蓉蓉看了看原本青面烏唇的女鬼,現在臉上青氣更盛,頭頂已生青紫鬼氣,就知道她大限已到,再不投胎,隻會魂飛魄散,也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
抿了下嘴,看了眼旁邊眼眶已紅的趙末雪,想着這人既然是莫輕的好友,而且……不幫她解決掉這個女鬼的話,莫輕估計真的會不告訴自己莫沉以前的事吧?
糾結數秒,微動嘴唇,還沒開口,對面的女鬼忽地又撇過臉去,說道,“讓她走吧,叫她别再來了,我不想再看到她,以及她家裏的任何一個人。”
說這樣話的時候,語氣森冷疏淡,但是明明死氣沉沉的眼睛裏,卻閃過了一絲讓淩蓉蓉微微皺眉的情緒。
那邊的趙末雪聽不到女鬼的話,已經哭着再次說道,“表姐,對不起,對不起!我,那天我不該偷偷跑掉,是我的錯,表姐,你原諒我好不好?嗚嗚,表姐,我這麽多年一直做夢夢到你,你,嗚嗚,夢到你,你就那樣躺在這個椅子裏,然後……嗚嗚……表姐……對不起,對不起,我……”
女鬼嘴唇烏紫,該是病死的。
淩蓉蓉不知道趙末雪到底看到了什麽,才至于她會驚恐成這樣,甚至一直被噩夢纏身,但是看着女鬼慢慢轉過來看向趙末雪的神情,心頭,似乎隐隐約約明白了些什麽。
女鬼看了趙末雪一會,見她泣不成聲滿臉内疚,終是歎了口氣,再轉臉,看向淩蓉蓉,說道,“都死了這麽久了,有心想離開,卻不知道爲什麽,總是糾糾纏纏,不得其解。”頓了一下,轉臉看向窗外,“麻煩大師告訴她一生,我并不怪她,也謝謝她這麽多年來,時時來這裏陪伴我。”
看着她說話的語氣,淩蓉蓉明白過來——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
心頭微沉,對着壓抑着哭泣的趙末雪說道,“你表姐說她不怪你,也謝謝你經常過來陪她。”
“……”原本還在低啜不斷的趙末雪忽然靜下,擡頭愣愣地看着淩蓉蓉,片刻後,忽地一張嘴,“哇”一聲,大哭起來。
外頭趴在門上偷聽的莫輕被吓了一跳,暗自嘀咕,“嫂子這是在裏頭搞哀悼大會啊?啧啧,連末雪都能哭成那樣,嘿嘿,要是她以後還敢跟我裝那副僵屍臉,看我不笑話死她!”邊說邊繼續貼上耳朵聽。
這邊,女鬼搖了搖頭,單手摸了摸剛剛淩蓉蓉觸摸過的窗台,臉上似是露出想念般的不舍,輕輕地說道,“當年,我第一眼看到他時,他就這麽坐在這裏,安安靜靜地低頭看着書,陽光從他的背後灑進來。”森白的手指,一點點地摩挲過冰冷的石面,貪婪又充滿愛戀,“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樣的場景,一輩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