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霆點點頭,蹙眉思索片刻,稍有些猶疑道:“若然不行,不如待月王之事一了,讓塵兒去往滄州頂替爲将,太子殿下抽身回宮,我們便可發動慕容家和各朝臣的勢力,即刻擁他爲帝,屆時木已成舟,大勢一定,任那韓貴妃和二皇子如何負隅頑抗,也得乖乖俯首。”
皇後站起身,緩緩拾階走下,一身華貴的鳳袍随着她款款的步伐迤逦拖曳,在身後勾勒出高不可攀的絕豔。
如少女清麗的瞳眸望向殿外不知名處,眸底的光芒深沉難測,這是一個半輩子年華都虛耗在深宮裏的女人,她一生的延續,血脈的傳承,無不寄托在這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上,任何人若想在權力面前擋道,她都會毫不容情地伸出利爪,将擋路之人撕成碎片。
輕輕收回目光,她看着自己兄長,搖頭道:“陣前換将爲軍中大忌,鳳兒不會同意的。”
皇後對自己兒子的性子自是知之甚稔,是以此種想法縱然心裏也有過,然而,也就隻是想想而已。
作爲朝廷第一武将,已領兵無數次的慕容霆自然也知道,兩軍交戰更換将領将會給大軍帶來無法估計的嚴重後果,所以他才猶豫再三。
想了想,他道:“要不,讓塵兒帶着丁忠幾人去滄州助太子一臂之力,順道也可将帝都之事告與太子知曉。”
皇後沉吟片刻,道:“這倒是可行,就如此辦吧。”稍頓了下,又道:“本宮有些累了,哥哥也回吧,别忘了本宮交代的事。”
慕容霆點頭道:“娘娘放心,出動所有大内高手和慕容家的死士,一個小小的月王,縱然有通天的本領,也絕進不了皇城半步。”
皇後輕輕點頭:“希望如此吧……”
皇上的禦書房内,本該是莊重威嚴之地,此時此刻,氣氛卻稍顯詭異,一人身穿明黃色龍袍端坐于禦案之後,随手翻閱着堆在案上猶如小山一般高的奏折,正襟危坐,極力想表現出嚴肅威嚴的形象,俊朗的臉上卻不住一陣陣抽搐。
“想笑就笑吧,可别憋出了内傷。”帶着淺淺笑意的嬌媚嗓音不适時地在耳邊響起,帶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怪異感覺,拿着朱筆批閱奏折的手頓時一抖,筆尖下紅暈迅速綻開,一本折子宣布報廢。
很幹脆地将朱筆扔到一旁,擡起頭道:“朕倒确是想笑,你沒看那邊還站着一尊冷面大佛呢,如果你擔保朕還能安然看到明天的太陽,朕一定抱着肚子笑個痛快。”
禦案前面靠左,筆直站着神情冷梭的高大男子,一身黑色禁衛軍統領服飾,剛毅有型的五官,算不得有多好看,至少比起坐于禦案之後的俊朗男子要稍微遜色了一些,隻是那渾身散發出的冷然迫人的氣息,卻顯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模仿得來的。
聞言,他冷冷道:“主子的命令,就那麽好笑?”
俊朗男子拍案而起,哇哇大叫:“死木頭别冤枉我,我笑的是碧月比女子還嬌美的女裝打扮,可不是笑話主子,此話若傳到墨離耳朵裏,他第一個饒不了我。”
懶洋洋的嬌媚嗓音響起,教人聽得忍不住渾身骨頭都酥了:“笑話主子不敢,卻敢嘲笑本公子,想必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忘了你吃的那些名貴的解毒丹都是誰給你配制的了?”
禦案右邊,娉婷袅娜站在一身粉紅色宮女裝扮的妙齡女子,容顔秀美,氣質嬌媚,眼寒秋波,瞪了一眼禦案後面的俊朗男子,轉過眼又沒好氣看着一直闆着臉的男子,道:“主子身邊已經有一個冰塊了,宮裏又有你這塊木頭,幸好本公子不用天天待在這裏與你爲伴,否則早晚都得被逼瘋。”
千嬌百媚,面若芙蓉,風情萬種,不是鳳衣樓樓主碧月,又是誰?
“朕待在這裏已經幾千個日子了,不是仍舊活得好好的。”
碧月轉過頭又瞪他一眼:“誰能跟你比,白天裝病睡覺,晚上偷溜出去逛青樓,被主子知道了,看你怎麽死。”
“朕那是有要事在身……”
“行了行了,别一直朕朕朕地叫,叫人聽了真覺得煩。”說着,嬌美的臉上亦是露出一副郁悶的表情,“欠了末主子一年的侍女約還沒還,又來給老妖婆當奴才使喚,堂堂一個鳳衣樓樓主,怎麽就混到如此境地了,主子是不是故意整我啊!”
“朕倒覺得,你直接改行做女人得了,皆大歡喜。”
碧月美目一豎,“誰跟誰皆大歡喜了?叫你别一直朕朕朕地叫,你倒是叫出瘾來了。”
“這麽多年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俊朗男子撇撇嘴角,重新在禦案之後坐定,“皇後命你去禦膳房,你膽大包天跑到這裏來,不怕被發現?”
碧月冷哼一聲:“别提那個老妖婆,本公子嬌貴的膝蓋此生還沒跪過主子以外的人,倒是便宜了那個陰險毒辣的老女人,一碗藥膳得熬一個時辰,本公子難不成還要跟個傻瓜一樣在那裏等着?我又不是慕容塵。”
此時此刻,從皇後鳳殿出來的慕容塵恰恰就站在禦膳房外面的一棵榕樹下等着他呢。
俊朗男子若有所思:“看來,那個慕容公子警惕性很高,初次見面,就對你起疑了。”
碧月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道:“管他去死,反正他是絕對查不出什麽東西來的。不過你還别說,那老妖婆陰險歸陰險,倒是對你這個皇上滿體貼的。”
俊朗男子聞言真想一拳打扁那如花似玉的俏臉,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旁邊悶不吭聲的那塊木頭,能直接把他的手擰斷。
“朕現在一聞到那藥的味道就犯惡心,那女人的體貼朕可消受不起,誰知道這次又要在裏面下什麽毒,朕這尊貴的龍體幾乎要網羅天下劇毒了。”
尊貴的龍體……碧月嘴角一抽,正待說什麽,黑衣冷梭的男子劍眉一皺,看着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冷冷打斷道:“折子繼續批,你們兩個說正事。”
“批什麽批,這些都是慕容霆那老家夥事先查看挑選好的,朕隻要在每一份他經過他的手送過來的奏折上寫上‘同意‘二字即可。不消半盞茶功夫,就全搞定了。”
這一點,黑衣男子自然知曉,這些年哪一次不是這樣做的,努力做個傀儡皇帝是爲了徹底迷惑敵人,隻是他一向态度嚴謹,不管什麽事情,既要做,就要認真去做,即使是演戲,也要演得逼真。
“木頭你能不能放輕松一些?”咕哝了這麽一句,大概也知道時間寶貴,碧月走到案前,很嚴肅地以俊俏的臉對着眼前俊朗的男子道:“說到批閱奏折,本公子不妨讓你再煩上加煩。正事就是,老妖婆送藥膳過來體貼你這個皇上丈夫的‘病體‘隻是一個幌子,她的真正目的,是玉玺。”
“嗯?玉玺?”俊朗男子皺眉,“那個老妖婆怎麽突然想起這一出了?”
“不是突然想起這一出,而是主子在琅州鬧出的動靜太大,現在天下皆知,慕容塵不知怎麽查到了月王也在琅州出現,皇後和慕容霆皆以爲是月王在搞鬼,所以才會聯想到玉玺。”
說到此處,俊朗男子反而松了口氣:“既然主子能讓他們查到,就表示這事沒有大礙,順其自然吧。”
“他們查到是一回事,該應付的還是要應付。”黑衣男子皺了皺眉,道:“這月王究竟是何人?”
碧月聳聳肩:“誰知道。”
“主子應該知道。”俊朗男子顯然對這個問題也不是很在意,看着碧月,淺淺一笑,道:“消息帶到,時間也不早了,你可以滾回你的老妖婆那裏去了。”再耽擱一會兒,難免不會被守株待兔的慕容塵覺察出不對勁。
碧月揚起修飾得十分漂亮的柳葉眉,涼涼道:“那個老妖婆目前是您的‘媳婦‘,皇上陛下。”
俊朗男子臉色一陣青白,須臾,嘴角亦是揚起邪邪的笑容,道:“可惜,需要給陰險可愛的老妖婆當奴才跑腿兼下跪的人卻不是朕。”
一語戳到死穴,這次,輪到碧月嘴角僵住了,他忿忿地瞪了一眼身穿明黃龍袍的男子,還未說話,黑衣男子已斂眉淡淡道:“月王是誰我們暫且還不知道,但慕容霆近日必會有所行動,主子或許會有危險。”
碧月翻了個白眼道:“我說木頭,你能不能别把主子看得那麽嬌弱?且不說那幾千紫衣騎本就不是吃素的,單單一個末主子,就足夠讓慕容霆的所有家奴有去無回,有危險的絕對不會是主子。”
慕容府的所有死士,加上大内高手,也絕不是蘇末的對手。
說罷,轉身欲離開這裏,走到門邊,又回過頭來叮囑了一句:“主子近日就要回來了,你那放肆的行爲最好是收斂一點。”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陰險可愛?什麽亂七八糟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