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灌木叢早已消失,高可參天的喬木處處可見,仿佛沒個盡頭,走了一段,前面有一座長長的浮橋,狹窄難行,青色藤蔓交織纏繞在其上,沒有人或動物走動過的痕迹,浮橋下面則是深不見底,黑漆漆的一片。
蘇末隻看了一眼,已知道這座浮橋雖看起來并不牢固,但若真要從上面通過,以他們二人的身手,并不是什麽難事。
浮橋的那一頭是什麽,蘇末很好奇。
“好奇心害死貓。”蒼昊悅耳的嗓音在耳邊想起,帶着點淡淡的幾不可察的揶揄,顯然是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
蘇末冷哼一聲:“别告訴我你怕了。”
蒼昊發出愉悅的低笑,怡然道:“激将法對我不太适用。”
蘇末涼涼瞟了他一眼:“激将激将,你不是将,當然對你不适用。”
蒼昊笑道:“你确定要去一探究竟,即使淋雨也無所謂?”
蘇末擡頭望了望,透過濃密的樹枝縫隙,點點金光灑落,天空一片晴好,哪裏有要下雨的征兆?
蘇末柳眉微挑,看着他道:“可别告訴我說,你還會觀天象?”
蒼昊但笑不語。
蘇末歎了口氣,很平靜地問道:“你能告訴我,這天下,還有什麽事情是你做不到或者不擅長的嗎?”
“自然是有的。”望着眼前顯然已有些年代的浮橋,蒼昊聲淡卻答得幹脆,而且理所當然,“這世上沒有無所不能的人,本王不是神。”
不是神,卻也絕對不似凡人。蘇末很想回他這麽一句,不過,想了想,終究還是保持了沉默,舉步往橋上走去。
一隻腳剛欲踩上藤蔓,蒼昊突然探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一路施展輕功,雪衣翻飛中,直接飛躍過近百米長的橋身,轉眼已落到了浮橋的另外一頭。
雙腳剛踩上地面,便覺得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淺淡香味萦繞在鼻際,蘇末眉頭一皺,星眸微眯,眸底深處漸漸湧起一種冷厲得叫人心驚的異樣光芒,似黑色風暴,将要狂肆地吞噬一切。
她的聲音也突然間變得異常冷漠:“或許,真相就在前面不遠處。”
蒼昊偏首看了她一眼,很平靜的一眼,看不出什麽特别的意味,似乎本來也就沒隐含什麽特别的意味,蘇末隻當未見,腳步毫不猶豫地往前走去。
這片密林,似乎所有地方的景緻都是一樣的,密密麻麻的藤蔓纏繞着高大的樹木,地面全部被茂密的青色覆蓋,看不見土壤的顔色。
尋着氣味的方向,又往前走了一段,蘇末與蒼昊同時停下了腳步,看着面前詭異的情景,一時無語。
無數高大的封閉式鐵籠,籠子裏沉睡的各種飛鳥禽獸,蛇蟒虎豹,野豬豺狼,各種動物,應有盡有。這片山林具體有多大,動物有多少,蘇末并不知道,但她卻可以肯定,所有能呼吸的活物,全部被集中在這裏了。
沉睡的動物,溫順得仿若初生的嬰兒,不見了平日的兇猛殘忍與攻擊掠奪,即使是天生的克星死敵,此時聚集在了一起,竟也是顯出一片祥和的氣氛。
靜了好一會兒,蘇末才又再次開口。
“這種味道,是一種神經性毒素,能讓人或者動物變得溫順,聽從下藥者的指揮,并且通過長時間的昏睡來讓毒素徹底侵入體内,施毒之人可以在這些活物的身上再植入另外一種具有感染性的病源。”她的聲音冷漠空洞,聽來沒有一絲感情,蒼昊卻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突然而至的極度悲涼與痛恨,他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安靜地聽着。
“這些動物經過一段時間的‘淬煉‘,會成爲最可怕的武器,若用它們來對付敵人,任何人都将毫無招架之力。”
自小在黑幫世界裏打滾,并且成長于一向推崇以生化武器摧毀敵人的日本,蘇末最爲痛恨的就是這種喪盡天良的手段,實力拼不過,就想方設法走一些歪門邪道,并且殘忍到以毀滅一切的手段來達成自己的野心。
“至多半年,這些重新蘇醒過來的生物,就可爲主謀者随心所欲地使用,即使是一隻最不起眼的耗子,所過之處,也必将陷入一場可怕的病毒災難。”
蒼昊眉頭微皺:“本王從未聽說過此種毒素。”
蘇末倏然一驚,轉過頭來,盯着他,緩緩道:“你說什麽?”
蒼昊淡淡道:“本王雖稱不上對天下之毒了若指掌,迄今爲止,卻還沒有哪種毒能瞞過本王,此種毒素,聞所未聞。”做了個深呼吸,負面情緒不知不覺中緩緩消逝于無痕,蘇末蹙眉将最近的事情從頭到尾思索了一番,竹林裏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黑衣殺手,下在蒼無憂身上的特殊催眠,白婉柔身邊的那個可疑的少年,還有這些能夠控制動物的神經性毒素……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蘇末腦中漸漸成形,九成的可能性,剩下的一成,僅僅是還需要一個驗證。
“若我猜的不錯,控制這些動物的幕後之人,此時早已離開了琅州。”蘇末轉身看了看四周環境,蔥郁的林子,若從外面看,沒有任何異常,“這種神經性毒素,不針對植物,所以一般情況下,外人不會發現這林子的不對勁之處,深山密林多猛獸這句話,剛好阻止了無數人進山的腳步。而且這種毒素經久不散,這些生物沉睡之處,四周都由這種淺淡香味,就算萬一有人進入了密林接近此處,也會因吸食了這種散發在空氣中的毒素而如同那些動物一樣陷入沉睡,不會帶出任何消息予外界。”
蒼昊點頭表示了解,道:“它們會睡多久?”
蘇末道:“沉睡的時間由控制它們的人掌握,一般情況下,沒有意外的話是一到兩個月,因爲他們需要足夠的時間去研制适合各種動物攜帶的病原,以便發揮最大的效力。也就是說,他們大概會在一個月之後再來。”
蒼昊道:“你剛才所說的半年,又是什麽概念?”
蘇末解釋道:“這種病原體比較特殊,在生物體内需要一段存活适應的時間,并且并不是所有動物的體制都能夠承受這種病原,中間會有動物大量死亡,隻有極少數能存活下來,但即便如此,那種巨大的殺傷力,依舊能教人恐懼,并且束手無策。”
“無藥可解?”
“這種病原,在我們那裏被叫做生化武器,一旦被投入使用,将造成無法估量的後果,解決的唯一辦法便是,将它們扼殺在搖籃之中。”
蒼昊心思靈活,稍點即通,“大雨過後,放火燒山。”
“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蘇末淡淡道,“可以命蘇澈準備桐油,此地所有動植物,必須毀滅得徹底。”
蒼昊神色淡漠,負手背對着蘇末,迳自向前走着,視線不知看向何處,淡淡的嗓音無情無緒,“本王曾說過,十一年周遊天下各國,隻因不喜大規模戰争,如今看來,這種想法似乎太過幼稚,這暗中,有一些人的野心,已然膨脹到了瘋狂的地步。”
越過一座座堅固的鐵籠,看着這些龐然大物安靜地沉睡,而蛇蟒之類則是封閉在寬大透明的罐子裏,上面有一些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孔可供呼吸,蘇末道:“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某些人的野心泛濫,權力之争亘古不變,各種招數手段層出不窮,隻要能達到目的,他們永遠不會在意死多少人。”
蒼昊聞言稍稍沉默了一下。
蘇末道:“之前幾萬蘇家軍守衛在此山,居然都沒能發覺異常,說明這件事進行的時間并不久,應該就是這幾天才剛剛開始。”
蒼昊突然站定,淡淡道:“前面有座木屋。”
“進去看看。”
四四方方的木屋,從外面看,似乎隻是一般獵戶用于暫住或者避雨之處,兩人進到屋子裏,發現與一般的木屋也并沒什麽特别的不同,屋子正中放着一張桌子,西北的牆角放置一張不太大的木床,隻是床上是空的,被褥枕頭一概全無,桌子上則放着一隻紫砂壺,蘇末提起來看了一下,紫砂壺也是空的,而且這屋子裏,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藤和木材交織的味道,看來這木屋也是剛清除了藤蔓新建不久,還沒有人住過。
蘇末收回視線,淡淡道:“沒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
蒼昊神色淡然,眉宇間卻揮之不去徹骨冷意,“無需線索,本王自有辦法查出他們的身份和目的。”
沒有什麽繼續留下的必要,蘇末已然打算離開這裏,轉身之際,身形卻蓦然頓住,視線定格在西南面的牆角,剛才因爲光線的原因被忽略,此時蓦然注意到,蘇末的眼神,卻慢慢地變了。
蒼昊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一隻由上好楠木雕刻出來的形狀很奇怪的東西,小巧玲珑,看不出有什麽用途,卻真真吸引住了蘇末的全副心神。
蘇末當然知道,縱使蒼昊學識淵博胸懷天下,他也絕對不會知道,那個形狀奇怪的由木頭制成的東西,是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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