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青衍覺得奇怪,剛才在内室産生的不安情緒暫時遠離,滿心疑惑,這個女主子要蠟燭做什麽?
“是。”疑惑歸疑惑,青衍還是恭敬地應了一聲,随即道:“是要點燃的嗎?”
蘇末點頭。
待青衍離開,蘇末暗暗覺得好笑,二十一世紀的蘇末冷心冷情,除了父親和貼身的齊朗,其他男人從來靠近不了她身體五米的範圍之内,什麽牽手約會看電影,那是無比幼稚的小女生才會玩的遊戲。而今自己,竟然在這裏,親手布置一個浪漫的燭光晚餐?
蘇末勾勾唇,笑得魅惑極了,就當是偶然的心血來潮如何?
蒼昊看着眼前低垂着的黑色頭顱,淡淡道:“爲什麽?”
全身上下鑽心劇烈的疼痛教謝長亭稍微動下身體都覺得無比困難,他隻能保持同一個姿勢一直趴卧着,這樣的說話方式,讓他頭一次在面對蒼昊時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自由對長亭來說,已然遙不可及。”溫雅平和的嗓音依舊,沒有起伏,謝長亭無論在何種情況下幾乎都隻有這一種表情,一種語調,隻是此時,這嗓音裏卻隐隐多了一種特别的情緒,他說:“長亭在若幹年前把命輸給了主人,此生便是主人的奴才,若主人對長亭不滿,随時可以決定長亭的生死。或者就如末主子前日晚所說的,淩遲,車裂,腰斬……主人可随意選擇,長亭必無怨尤,并且心甘情願受着。但求主人,收回前言。”
蒼昊道:“長亭,你什麽時候見過本王說出去的話還有收回的道理?“
沒有,從來沒有。謝長亭心裏一窒。
絕望,這二字在謝長亭不到三十年的生命中從未體會過,或者該說,所有負面的情緒于他來說都是陌生的。他的性子太過堅忍,比之月蕭,比之舒桐,甚至比冷酷的墨離都要來得更堅忍,有傷有痛,從來不會表現出一絲一毫在面上。
心若冰清,波瀾不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此刻,他卻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一種名爲絕望的情緒猛然鑽進心底,讓他頓時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蒼昊卻突然轉身走出了幾步,在即将走到屏風處時,冷哼了一聲:“本王覺得你這惱人的性子尚需多吃一番苦頭,既然願意做奴才而不喜自由,以後便跟着末兒,本王也可好好治治你這破脾氣。”說罷,舉步越過屏風,走出了内室,全然不再理會身後的謝長亭會有何反應。
走到外面,直接出了房門,進到院子裏,已簡單沐浴完換了一身紫衣的蘇末忙忙碌碌,也不知在忙些什麽,蒼昊心裏難得的好奇被挑起,忍不住走近一瞧,這一瞧,險些笑出聲來。
一個小小的大理石桌面上,擺放着月蕭張羅來的熱呼呼的四個小菜,一壺醇香四溢的六十年滄州杏花酒,兩個精緻玲珑玉酒杯,桌子的四個角上各燃燒着一支紅色的蠟燭。
月蕭和青衍都站在一邊,目光略帶好奇,蘇末則正站在桌邊,把兩個杯子斟滿酒。
蒼昊沒忍住,嘴角彎起了愉悅的弧度,低沉悅耳的嗓音都莫名染上了笑意:“這場景,不是應該出現在洞房花燭夜嗎?末兒把東西擺在這裏,是何意?”
難不成來個别類的以天地爲證清風相伴的成親儀式?
“孤陋寡聞。”蘇末沒好氣地觑了他一眼,“本姑娘來教教你何謂浪漫,這叫燭光晚餐。”
“燭光晚餐?”蒼昊唇邊笑意更濃了些,“點了幾根紅燭用晚餐,就叫燭光晚餐?嗯,倒是很别緻的名字。”
說罷,在桌子一邊坐了下來,又道:“隻是,‘浪漫‘又是何意?”
蘇末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于她來說算是比較刁鑽的問題,畢竟她又沒有約會過,于是微微思索了一下,道:“大概就是相互鍾情的男女二人約會,會想方設法找尋一個比較有情調的去處或者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妙主意,目的是爲了培養二人之間的感情,也爲了能有個美好而深刻的回憶。”
關于這一點,蒼昊卻是不置可否,隻是笑笑:“若二人情深,磐石不移,感情又何須刻意去培養?”
嗯,這個問題,蘇末當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她不是情感專家。總不能告訴他,二十一世紀民風開放,結了婚再離婚的比比皆是,何況沒有法律保障的男女朋友或情人,若什麽都順其自然,信任什麽此心不渝,而不去費些心思爲對方做些什麽,隻怕男男女女頭頂上的綠帽子都戴滿一大串了。
在蒼昊對面坐下,蘇末淡淡道:“月蕭,青衍,你們二人先回房歇着吧,這裏沒什麽事了。”
月蕭道:“末主子,長亭還需要人照看着。”
青衍恭敬道:“回禀夫人,小人還不累,可以照顧當家的。”
“不是還有南雲嗎。”蘇末沒理會他,淡淡道,“姑娘我今天累了一天,到現在水都沒喝上一口,可便宜了南風南雲這兩個崽子,美美地睡了大半天。”
“末主子可冤枉我們了。”那邊大步走過來接了話茬喊冤的不是南雲又是誰,待走近,屈膝道:“給主人請安,給末主子請安。”
蘇末哼道:“在本姑娘面前喊冤,簡直不知死活,先跪上兩個時辰吧。”
“屬下領命。”南雲恭敬應了一聲,接着道:“主人要屬下白日休息,晚上來接替青衍照顧謝公子,而南風則是因爲要連夜啓程去黔國,路上将會有一整個日夜休息不得,所以主人命他先睡一覺養足精神。屬下不敢喊冤,但末主子确實冤枉屬下了。”
蘇末哼笑:“還敢狡辯。”
“屬下知錯,屬下不敢。”
蘇末不耐煩地揮揮手:“該回房休息的回房休息,該伺候誰伺候誰去,别在這裏打擾姑娘浪漫的燭光晚餐。”
三人得令,恭恭敬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