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蘇末并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無聊到去顯擺自己的跟蹤技術,能讓她纡尊降貴一路當“保護神”,一直護送二人抵達老巢的原因,自然是二人短短幾句話裏洩露出來的信息。
如果沒有猜錯,他們話裏所說的公子必定就是昨晚那隻愚蠢纨绔的下流子弟薛猛,那麽那女子,不用說,就是那晚在勾欄院見到的足夠貌美卻表裏不一的“柔兒”了。
薛大将軍若真派人來找他們的兒子,不會隻派兩個如此無用之人,蘇末一路追蹤二人到了梧桐震去琅州必經之處的山路上,此山路自然不是琅州的歧岚山,不過防守卻更勝。山上不隻常年駐守着骁勇善戰的蘇家軍,更兼機關重重,叢林險惡,向來爲毒蛇猛獸出沒之地,若有心懷不軌之人企圖瞞過蘇家軍耳目經由山林抵達琅州,則必定有去無回,九死連一生都沒有。
一般尋常江湖人士或者經商的人途徑此處,除非有行爲鬼祟的可疑之人,否則并不會引起過多關注,前面尚且還有一層關卡,若要進入琅州城,必經過層層嚴格的盤查。而若有軍隊經過,不論多少人,一旦到了此處山路,隻有兩個選擇,原路退回,或者葬身山腹。山上的蘇家軍定讓你知道,他們不是吃素的。
過了這條約有五六裏長的山路,前面出現了分岔口,蘇末舉目看了看,左邊一條路是官道,寬闊平坦,站在此處,隐約可見前方渾厚雄偉的城門,和至少不下三十人的守門士兵,當然,不包括城牆上拿着弓箭的。
左邊的路顯然較窄,并且走到不遠的地方,沿着路轉彎,就是一條連着山峭尾部的深不見底的深淵,上面隻有一條窄得僅能供一人獨行的小路,那兩人便是一前一後沿着這條路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這裏的地理位置不算隐密,但因太過陡峭的地勢,軍隊必然無法悄無聲息地從這裏經過,偶爾有尋常人從這裏走過,山上的守衛縱使看見也不會太在意。
這條路窄,卻很長,前面兩人走得倒也不算慢,蘇末漫不經心地跟在身後,連刻意隐藏身形都覺得沒必要,渾然不怕被發現。如此走到盡頭時,蘇末粗略算了一下,用了大約半個時辰。
下了山路再往前,路就顯得比較平坦易行了,一條寬闊的湖泊出現在眼前,蘇末目測了一下,南北寬大約不下三十米,長度則是兩頭望不到邊,蘇末猜想這大概就是與歧岚山交界的柳渡河了。
有河的地方總是離不了樹林,蘇末尾随二人剛進入林裏不大一會兒,邊便聽到了交談的聲音。
“你們查得怎麽樣了?有消息嗎?”這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沒有,我們在客棧後院轉悠了大半天,沒有見到三公子,你們呢?”這聲音是蘇末聽過的那兩男子中的一人。
“也沒有。哼!那個客棧夥計說沒見過,也不認識三公子,我可不信。那女子明明說昨晚親眼見到三公子和十八暗位進了長亭客棧,可是到現在也沒有出來,你們說會不會是客棧老闆搞的鬼?”
“那長亭客棧的老闆又是何方神聖?”
一個聲音遲疑道:“不知道,應該……不是什麽厲害人物吧?”
另一個人道:“不管怎樣,公子算是失蹤了,我們應該馬上禀報給将軍知道。”
“那個女子是什麽身份,若将軍問起……”
“這……”
衆人支支唔唔,顯然無人知曉。
蘇末懶懶地靠在不遠處一顆樹上,聽着幾個人毫無所覺的談論,突然無端生出一個想法,若那南越第一将軍當真如傳聞所說一般在乎這個三子,爲何在兒子失蹤一夜後隻派出這麽幾個蝦兵尋找?是因爲薛猛留連青樓夜不歸宿已成家常便飯,還是什麽别的原因?
“這有什麽難的?”女子柔媚入骨的聲音在樹林裏突兀地想起,激起幾個男子同時回頭,瞬間眼前一亮。
這女子,一身半透明粉色薄紗長裙,紫色腰帶勾勒出柔弱無骨的楊柳小腰,一頭烏黑秀發幾乎及地。薄紗地下,白皙無暇的肌膚若隐若現,惹人遐思。這裝扮,太過妖娆,偏偏五官卻又生得極端嬌俏玲珑,美眸靈動,顧盼之間,竟生出一股幹淨純潔的氣息。
幾個男子看得雙眼發光,蘇末嘴角卻微微勾起,終于來了。
那個在勾欄院,簡單上演了一場美人計就騙得那男子甘心去赴死的“柔兒”,青衍查出了閨名叫白婉柔的女子。
那中年男子隻在初時一陣驚豔之後,随即鎮定下來,有禮地抱拳道:“敢問姑娘芳名?”
那女子玉手撫着袖口,輕移蓮步,走到男子面前,嫣然一笑:“你這人好沒禮貌,人家女子的閨名是你等随便亂問的嗎?”
那男子被這句話一噎,霎時窘得滿臉通紅,蘇末暗暗好笑,原來還是個純情的男人呢。
“不過呢……”那女子慢悠悠地話鋒一轉,“小女子的閨名不能說,倒是可以告訴你們我的身份,你們回去禀報時就說是瀾國的郡主親眼看見三公子領着十八名護衛進入了長亭客棧,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
那幾人聞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遲疑道:“如此說來,三公子……”似乎遇到危險了?”
中年男子卻道:“原來姑娘就是上次引得三公子與瀾國尚書之子起了争執的女子。”
女子笑盈盈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女子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中年男子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接話,一時之間竟不知應該再說些什麽,愣了一愣,才道:“如此,便多謝姑娘了。三公子的事情要緊,我們需即刻趕回去向将軍複命,先告辭了。”
女子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在幾人轉身離開之際,嘴角卻緩緩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蘇末看在眼裏,并不覺意外,也沒有繼續去追那幾人的打算,再次見到這個“柔兒”,她今天追出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女子,顯然不是個善茬,隻是,不知究竟屬于哪一方勢力?
不遠處有樹葉沙沙作響,蘇末靜靜斜靠在樹上,耐心地等待,果然在那幾人徹底離開之後,從同一棵樹上跳下了兩人,一男一女,年齡不大,看起來竟都不超過十八歲,觀他們的身上手,卻比剛才那幾人好了不知多少。兩人同時走近女子身旁,恭敬地道:“公主,我們現在去哪?”
公主?哪一國的公主?蘇末揚眉,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這小小的琅州城附近,到底糾集了幾分勢力?而一個身份貴爲公主的女子,卻扮作他國郡主,目的又是爲何?
“先回去吧,傳消息給花公子,讓他今晚到春滿樓來。”
那一身綠色侍女服剛從樹上下來的女子聞言不由嘟了嘟嘴:“公主,那花什麽的,就是一色胚,公主幹嘛那麽看重他?”
那男子,按年齡或者該稱之爲少年更爲妥當,揚了揚手中劍,一臉老氣橫秋的表情:“藍藍,這你就不懂了,公主現在施美人計是爲了我們的計劃,等哪天用不着他了,我一定第一個殺了他。”
女子皺了皺鼻子:“你這人怎麽這麽掃興?嘴裏整天喊着打打殺殺的,萬一吓壞了我,當心公主治你的罪呢,哼!”
“吓壞了你?”少年哈哈大笑,“别逗我了,你十二歲殺人的時候,師父說我武功不濟還沒讓我出道呢。”
“你——”女子氣得雙頰泛紅,不停地跺腳,“你這人,真讨厭!”
“好了。”那正主兒終于出聲制止,擡頭望了望,道:“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
三人轉身,正主兒在前,兩人走在左右,竟是順着之前那些人來時的路走了回去,蘇末理所當然地想着,反正她也是要回去的,不如慢慢跟在他們身後走着吧,就當欣賞風景或者研究地形了。
隻靜了不到片刻,那少年又出聲詢問;“公主,您說我們的計劃能成功嗎?”
“廢話!公主出馬,哪有不成之理?”那女子轉頭瞪了少年一眼,語氣驕傲充滿得意洋洋之感,“若不是信任公主的能力,主上又怎會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公主?”
“若不出意外,”正主兒邊走着,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蹙了蹙黛眉,繼而道:“若不出意外,南越的事情暫時算沒什麽問題了,看後續發展吧。至于瀾國,有蒼無憂控制在手,同樣也沒什麽可擔憂的,到目前爲止,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聽到主子提到蒼無憂,那侍女似乎突然想起一事,道:“公主,我昨晚去蘇府找蒼無憂,她說昨晚蘇夫人莫名奇妙在茶園失蹤,不大一會兒,又被人送回府内,她覺得很奇怪,蘇府自昨晚蘇夫人回府開始,戒備比以往更嚴,這幾日若要進出蘇府,可能會困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