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虛僞的客套恭維或謙恭承讓,兩人的較量也并沒有真正分出勝負,墨離收劍退回原位,蘇澈亦幹脆扔下了手中半截槍杆,沖着蒼昊微微抱拳:“閣下對家母的救命之恩,蘇澈感激不盡,密道一事,算是琅州城欠閣下一個莫大的恩情,閣下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來,隻要蘇澈能夠辦到,絕不推辭。”
“本王确有要求。”蒼昊負手身後,鳳眸淡然掃過蘇澈,視線轉向山脈以北,落在琅州城蘇侯府的方向,“琅州城曆來由城主管轄,‘侯’之一爵則由朝廷分封,屬皇親,而琅州這些年放肆得有些過了,已不配擁此爵位。”
語氣是漫不經心的淡然,但這話裏的意思,已然不是要求,而是強硬的命令了。
蘇澈神色一變,遂而冷笑道:“閣下是朝廷中人?”
蒼昊鳳眸微斂,絕塵如玉的姿容泛着如畫般光澤,“十九年前,琅州城洪澇災害,百姓流離,外人道帝王昏庸無情,視琅州百姓如草芥。亦有雲,貪官克扣赈災糧款,朝廷不聞不問……”說到此處,蒼昊微微頓了一下,繼而勾了勾唇,似頗爲有趣地道:“蘇澈,你可知,這筆龐大的足以救琅州于水火的災銀,最後究竟落于誰手?”
十九年前的事,一直是蘇澈和琅州所有百姓痛恨朝廷的根源,這麽多年,琅州所有人已然忘卻了何爲朝廷,何爲君主,蘇澈也從沒想過,琅州與朝廷之間會再有關聯。那時他還小,即使後來掌權,也從不曾仔細思索過,那大批的赈災銀究竟是因何故抵達不了琅州,不管是皇帝無情還是貪官猖獗,總之是朝廷鑄成的錯,無需費神去想。
朝廷既無能,索性不要也罷,他偏隅一方,自給自足,自由自在,何許快哉!
而今,有人主動提及,蘇澈沒有感到憤怒,他隻是,覺得奇怪,并且從對方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種讓他腳底發涼的信息,很不詳的預感。
拳頭不自覺地悄悄握緊了些,蘇澈發現自己竟有些膽怯,不敢開口去問。
頭一回,蘇澈覺得自己也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一枚,也有弱點,心底亦有着不爲人知的害怕。
見他不語,蒼昊也不以爲意,淡淡道:“琅州蘇澈聞名天下,想必不是愚人,本王确是朝廷中人。至于身份,你不妨大膽的猜,你心底想的,卻不敢相信的,便是真的。”頓了一下,續道:“至于方才本王所說之事,回去問問你的父親,或許蘇言會告訴你,何爲真相。”說罷,不欲再多有逗留,舉步往山腳下走去。
腳下走的是陡峭的山道,腳步卻悠然從容,如閑庭信步,仿佛任何時候,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心中漣漪。
墨離面無表情跟着離開,對蘇澈的若有所思和不複往日鎮定的表情視而不見,如個最忠誠的影子一般,守護在主子身後。
蘇澈望着他們離去的腳步,靜默片刻,不知在想些什麽,心思幾番急轉,放眼望向腳下仿似無邊的茶園,方才二人劍氣内力所過之處,茶樹搖搖飛舞,卻竟然沒有一茶葉落地,平靜之後的偌大茶園,依舊生機盎然,綠意蓬勃。
這個叫墨離的男子,又是來自何處?
墨離,墨離,蘇澈在心裏輕喃,随即蓦然一驚,恍然想起,墨!蒼月國姓墨之人能有如此高深武功和冷絕氣質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