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處理完謝長亭的骨傷和後背的外傷,蘇末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天已是大亮,略顯疲憊地揉揉額角,動動四肢,終于舒了口氣,懶懶地躺在床上,再不想動彈。
“累了?”蒼昊含笑的嗓音響在耳邊,有力的大手已執起她的手臂,純陽的真氣沿着手臂緩緩進入整個身體各個筋脈,疲憊感頓時消了大半。
“唔,救人比殺人累。”蘇末舒服地眯了眯眼,像隻慵懶的貓兒,“内力果然是個好東西,不但消除寒涼酷暑,又能解乏治病療傷。”
蒼昊聞言,隻淡淡一笑。
“真是個狠心的人哪,那個小東西沒有一個月怕是下不了床。”
蒼昊靜了一下,“如果本王記得不錯,長亭今年已經二十有七,身材修長結實,體魄強健,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都不可能比你小,你這‘小東西’的稱呼可真叫人别扭。”
蘇末星眸睜開看他一眼,又阖上,“于我而言,年齡隻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而已。”
蒼昊笑了笑,并不反駁,隻是問:“需要睡一覺嗎?”
蘇末想起自己還欠他一個理由,道:“你,知道什麽是情結嗎?就是每個人無意識之中一群感覺與信念形成的結,會因性格不同而以不同的方式表現出來。”
蒼昊放開她的手,在床邊坐下,“本王願意洗耳恭聽。”
蘇末閉着眼淡淡道:“長亭在乎你,很在乎。你說他本性桀骜,可是他在你面前卻溫順得猶如一隻綿羊,之前一再的挑戰應該隻是爲了更加堅定自己心中一種完美的信念,他希望你是無堅不摧的,這樣他才有一種理由,一個讓自己高傲的自尊心低頭的理由。而現在每每讓自己受傷,或者該說下意識的自虐,理由更簡單,隻是想得到你的關注,即使這個關注隻是一頓毫不留情的責罰。
“一年兩年或者三年,你把他放在這裏,是因爲覺得他性格不拘,不喜受約束,但在他看來,或者反而是一種漠視,再怎麽堅忍的人,對死和痛都是怕的,不管鞭子還是刑杖,打在人身上都是疼,他能忍,不代表他不怕,可是他既然怕,又一次次明知故犯,你覺得他有自虐傾向?當然不是。
淺淺一歎,“人的信念真是可怕的東西,一旦堅持了,沒有意外的話必将持續一生。而你,蒼昊,你便是長亭心底的那個‘情結’,無關男女之前或主仆之義,隻是一種簡單的信念。一種一旦形成了,一旦于心中存在了,便很難動搖的堅定信念。如此,而已。”
蒼昊聽得很認真,憑他的七竅玲珑心自然一聽就明白蘇末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于是修眉一挑,淡淡道:“如此說來,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蘇末挑眉觑了他一眼,“無所謂誰對誰錯,這種情感,或許連長亭自己都不甚明白。”
“你知道得卻是挺多。”
“唔,”蘇末不不置可否,淡淡道,“很多孩子在覺得自己被忽視時,總是喜歡以叛逆的方式引起父母的關注,長亭的情況很類似,隻是前者多數情況下表現爲有意識的行爲,而長亭,則完全是無意識的。”說完,也不蒼昊有所反應,便道,“你有事要忙的話就不用管我了,叫月蕭來伺候吧。”
蒼昊似笑非笑:“你把月蕭當侍女使喚?”
蘇末懶懶道:“你也可以當我是在替他求情。”
溫順謙和的月蕭,此時正端端正正跪在隔壁房間反省思過,時約已兩個半時辰。
“本王應該覺得愉快。”蒼昊站起身,唇邊的笑容是真的愉悅,跟蘇末呆一起,他的心情往往都不錯。
“你一點都不惱怒?不覺得被冒犯了?”若是墨離或者月蕭敢在這個時刻求情,隻怕後果不會比謝長亭好。
蒼昊手底下的人雖不敢随意揣測主子的心思,卻顯然是極善于察顔觀色的。
“不會。”蒼昊道,“你願意替他們求情,說明你已經把他們當成了自己人,本王自然沒有理由惱怒,再者,我們之間從來不會有誰冒犯誰的問題。”
這是變相的在說他與她之間的地位是平等的,對于男尊女卑的古代男子,且是一個身份地位極尊極貴的男子,他話中的意思比大多男子的甜言蜜語更叫人動容,蘇末清淺一笑,卻并不覺得意外。
這樣的男子,又怎會拘泥于世俗常規?
“不過,話又說回來,月蕭又是因爲什麽受罰?不會隻是因爲心軟吧。”
蒼昊淡淡一笑,卻沒說什麽,隻是道:“休息夠了,記得吃點東西,有什麽需要吩咐月蕭或者青衍去辦,我要出門一趟。”
墨離已在門外求見,蒼昊讓他先睡三個時辰,他就睡了三個時辰,一刻不多一刻不少,執行蒼昊的命令,墨離從來不敢打一絲折扣。
蒼昊走出門去,一夜沒睡之于他并不是什麽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蘇末也沒多嘴問他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他有他的事情要做,她也不是矯情的人,隻在他出門時淡淡道:“問一下墨離,上次楚寒給他的傷藥應該還有剩。”
蒼昊點點頭,步出房門。
門外,墨離恭候在一旁,見得蒼昊出來,上前一步便要行禮,蒼昊擡手制止,道:“身上若還有多餘的傷藥,送進去給末兒。”
墨離應了聲“是”,快速走進屋去,随即又快步走了出來。
“南雲,讓月蕭過來這屋伺候,末兒有事找他。”
南風被蘇末留在了謝長亭屋裏照看,南雲則守在院中,聽得蒼昊吩咐,心中一松,也恭敬應了聲“是”,轉身去了謝長亭隔壁的房間。
随意交代了幾句,蒼昊拂了拂衣襟,率先邁步離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