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蕭離開之前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處理了十之八九,各地商行生意也都在有序地運作着,風梧隻需每月兩次定時查看各地主事送來的帳冊,然後順道商議一些生意上的事,最多時候他會在莊裏練武,或是走出莊去,在城内各處逛上幾圈,當然,絕對不是爲了遊玩或打發時間。
今日有些特殊,一大早用完飯,處理完了些許公事,風梧便一人獨自呆在莊内獨屬于他自己的書房内,面前的書桌上擺放着一個絨布包裹着的約有手掌寬的長盒子,這個盒子風梧并沒打算打開,但是他已經知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麽了。
當年,就是因爲他缺少了這樣一件東西,他失去了生命裏最重要的人。而今日,他輕而易舉得到了此物,卻恨極了送此物的那個人,因爲對他而言,這個東西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
書房的門被敲響兩聲,莊裏的侍衛恭敬有禮地禀報:“風總管,莊外有一年輕男子求見,他自稱是您的故人。”
風梧當然知道外面求見的人是誰,也知道他必會在這個時辰求見,他甚至已經猜到了他會如何準備說辭。不過,他還是開了口詢了問:“若我不見呢,他怎麽說?”
侍衛顯然很訝異他的料事如神,遲疑了一下,才道:“他說如果總管不見,就讓屬下轉告一句話,風雪姑娘可能會在立秋之前和親瀾國,在瀾國三位成年皇子中選出一個合适之人爲夫。”
風梧聽了隻是微微冷笑了一下,預料之中的。外傳聰明絕頂風度翩翩的慕容家嫡公子,爲什麽做事也避免不了威脅的手段呢?難不成,這是慕容家傳家之風?
“既然如此,命人備上上好的靈山雲霧,本總管要在西花廳招待客人。”将長盒子收進書桌抽屜裏,風梧淡淡吩咐着,卻并不急着出去,反而靠在椅子上閉目小歇了一會,反正真正着急的人不會是他。
西花廳風景優美,環境怡人,閑時,坐在大理石打造的桌子邊,平心靜氣,吸一口新鮮空氣,泡上一杯極品雲霧,賞人工湖外美景,觀長廊兩旁垂柳輕舞,簡直是世間第一大享受。
霁月山莊的客人并不多,因爲有資格成爲霁月山莊客人的人,這世間沒有幾個,所以西花廳并不是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地方。月蕭和風梧得空時會來這裏休憩一會兒,放松一下心情,而但凡舒桐或墨離每次來這裏,倒是每每讓這兒成了用膳或商讨要務之所。
頂極的靈山雲霧,産自琅州靈山,每年三月中到四月初采茶,是各國皇室權貴或者富貴之家的最愛,隻是價格太過昂貴,并不是所有權貴都享用得起。即使是權傾蒼月的慕容府,也隻有老夫人、慕容将軍和嫡子慕容塵有此口福,而其他慕容家人,隻有在逢年過節時應景托福,才能得到隻可以沖泡幾次的一小罐。
霁月山莊用此茶來招待客人,若不是他們太過奢侈,便是客人份量太重。而慕容塵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會認爲是後者。
“今年的新茶還沒有下來,用陳茶來招待客人,本總管心裏可真過意不去,倒請慕容公子多多包涵了。”
長廊上,風梧獨自行來,在桌邊緩緩落座,撩了袖口,給自己倒了杯茶,卻并未啜飲。
“琅州的靈山雲霧,堪稱茶中極品,有幸飲上一口的人都會以此爲榮,而能得到主人以此茶招待的客人,則更該覺得無上榮幸。”
風梧嗤笑了一聲:“慕容家的嫡子,竟也會把這區區俗物看在眼裏嗎。”
“風梧,”慕容塵看着他,淡淡道:“你并沒有失憶,對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失憶了?”
是沒有說過,隻是當作不認識他而已。
“那麽,我可以知道爲什麽你三年前會莫名其妙失蹤,而現在又爲何成了霁月山莊的總管嗎?”
風梧淡然瞥了他一眼,道:“你千裏迢迢跑來月城,不會隻是爲尋一個答案吧?或者此時你覺得,弄清楚我的事情比你此次來月城的任務來得更重要?”
慕容塵靜默了片刻,想起目前迫在眉睫的事情,也隻得先把眼前的疑惑放一放,于是他改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貴莊莊主當真已不在莊内?”
風梧道:“不錯,歸期未定。”
“我需要借助霁月山莊的财力,來幫助鳳王殿下鞏固勢力,同時不用再受滄州韓家的牽制,不知你能否幫上忙?”
“莊主臨走之時把莊内事務都交托于我,我有權做主山莊一切事務。但是,”風梧舉杯啜了一口香茗,“在其位謀其政,我如今身爲霁月山莊總管,總要爲山莊利益着想,若我答應了你,霁月山莊可以得到什麽好處?”
慕容塵的回答隻有兩個字:“皇商。”
“皇商?”風梧喃喃重複了一句,随即笑道:“禦用商人固然利益可觀,卻有着實實在在的風險哪!”
“鳳王殿下并不是個忘恩的人。”慕容塵視線從外面大片嫩綠的垂柳上移開,看着面前對坐着的風梧,語氣平淡卻堅定有力,“你應該了解鳳王殿下,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會做言而無信或過河拆橋之事。”
風梧點頭:“不錯,鳳王的爲人我是相信的,但是,他偏偏有一個讓人放不下心的母後,也就是你的皇後姑姑。還有,你怎麽能确定日後能登上九五的,就一定是鳳王殿下,若是其他皇子,你今日的承諾,我又該找誰兌現?”
“隻要霁月山莊能成爲後盾,慕容家就有絕對的把握助鳳王殿下登基。”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可是,有一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世事難料呢。縱容你有千般算計十成把握,又怎抵得過命運捉弄?
風梧眼睛微垂,斂去眸中些許神色,已不打算說的再多,今日隻是爲了布一個局,目的達到了,便可以了。
“若我記得沒錯,風雪今年剛滿十四歲,此時論及婚嫁未免稍嫌得早些,慕容家應該不介意再多留女兒兩年吧。”
拿一個女孩子的終身幸福做威脅,并不是慕容塵的本意,他隻是想以此試探風梧是否真的失了記憶,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他當然不想再在這個時候得罪風梧。
“慕容家并不需要以聯姻換取勢力,剛才在門外跟侍衛如此講也是不得已,畢竟她是慕容家唯一還能讓你放在心上的人。”慕容塵站起身,真心緻歉,順道告辭,“風梧小叔,我在東風客棧等你的消息。”
風梧,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