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舒河終于忍不住再三挑釁,如願以償地與被激起戰意的墨離打了一架,因爲超強的破壞力,兩人自然不敢在臨風苑和梅園這兩處動手。這一架足足打了三個時辰,理所當然錯過了晚膳,連宵夜都沒有蹭到,從墨離的墨言閣到舒河的聽雨軒,甚至連月蕭的觀月樓和舒桐的梧桐院亦沒能避過波及。
對此,蘇末看了之後留下了一句觀後感:台風過境,堪比第N次世界大戰。
幾人自然不知道第N次世界大戰是什麽意思,不過,沖動的兩人爲此付出了代價倒是真的,蒼昊簡單明了地下令:“破壞的,自己負責修複,不許借他人之手。”
于是,被二人“粗暴的台風”威力肆虐之處,全部隻能維持原樣,等待将來二人騰出手來再做修整。
至于蘇末帶了傷還一舉滅了三十六個殺手的事情,無一人刻意提起,那晚發生在竹林裏的事,似乎所有人都沒放在心上,蒼昊甚至連下令追查的意思都沒有。
一大清早,蘇末在兩侍女的伺候下梳洗清爽,正在屋裏享用早膳,外面一陣大大咧咧的叫嚷聲遠遠傳來,打破了清晨的甯靜,蘇末微皺眉頭,嗓音略見冷凝:“怎麽回事?”
“小姐莫氣。”梅韻柔聲安撫,“簾兒,出去看一下。”
“嗯。”雪簾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小姐,等一下出門要換哪套衣服?”
蘇末略微沉吟,随即道:“昨晚南雲送了幾套衣服過來?”
“四套。一套跟之前的一樣,兩套天蠶絲曳地裙,紫色和水藍色各一套,還有一套白色雪紡。”生活在霁月山莊,梅韻對一些珍貴的料子首飾自是熟稔,一一道來毫不費力,“奴婢覺得小姐還是比較适合紫色,神秘高貴優雅,能恰到好處地襯出小姐的氣質。”
對那些萬變不離其宗的繁複衣飾,蘇末還真提不起幾分興趣,真不明白那些電視裏所謂的富家千金,皇後貴妃爲什麽會無聊到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衣服費盡心思,争風吃醋,即便價值不菲,也無非一件衣服而已。
見她興趣缺缺,沉吟不語,梅韻道:“要不小姐還穿自己的那套黑色衣服吧,南侍衛說他們需要一段時間好好研究,暫時做不出新的來,不過他們把肩膀略微破損的地方修補好了,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瑕疵。”
蘇末聞言,星眸一亮,淡淡道:“嗯,就那套黑色吧。”古代有錢人的衣服的确尊貴,穿在身上飄逸高雅,款款生資,卻也極爲繁瑣,裙擺拖得長長的,也不怕一不小心摔個大跟頭,那可什麽氣質形象都沒有了。
相比之下,還是鍾愛自己一身利落的黑皮衣,簡單易穿,對敵時也不怕累贅。
雪憐進得屋來,禀道:“小姐,是十四公子和一位穿紅色衣服的公子求見小姐。”
求見就求見,吵嚷什麽?
蘇末冷冷道:“叫他們在外面候着。”
“是。”再次領命而去。
“韻兒,幫我把頭發梳起來。”
“小姐想梳個什麽樣的發髻?”梅韻看着蘇末亮麗柔順的及肩秀發,覺得奇怪,便也大膽問出了口:“小姐的頭發,是自己剪的?”
自己剪,剪出來還能看嗎?
不過,說了發型設計之類的,估計她也聽不懂,所以蘇末淡淡應了聲:“嗯。”
梅韻秀顔顯見遲疑:“小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蘇末一怔,才想起古代女子,不,也包括男子在内,貌似都不可以随便亂剪頭發,除非要出家。
“太長了累贅。”隻淡淡一句,算作解釋。
在現代能二十年不剪發,留住一頭烏黑秀發的女人都可以上電視新聞了。
梅韻第一次如此聽說,但凡女子誰不愛漂亮,大家小姐哪個不把秀發當成生命般呵護倍緻,不忍有一絲損傷,甯願每天花上一兩個時辰,隻爲梳個美美的發髻展現于人前,隻有小姐的想法總是如此奇怪。
“小姐,您的這個頭發的顔色……”梅韻的表情難愈發困惑,人的頭發不都是黑色的嗎。
就是有營養不良的,也是幹枯的淡黃色,一點光澤都沒有。
但是蘇末的頭發分明不是烏黑,反而一種介于紅色與黃色之間的顔色,柔順亮麗,擁有美麗的光澤。
“天生的,混血。”不管她能不能聽懂,蘇末隻淡淡給了兩個字,算是滿足了她的好奇心,“直接用緞帶紮起來,無需費事梳得那麽複雜,我不喜。”
“是。”
小院外,寶藍衣衫的十四跟一身火紅戰袍的舒河站在回廊上,正在大眼瞪小眼。
“舒河……”十四的語氣實在太過谄媚,驚得舒河劍眉死死皺起。
十四肖想舒河身上這件戰袍已經很久了,隻是從來未能如願。
“休想。”惱怒瞪了他一眼,舒河幹脆轉過身,懶得再搭理他。
這件戰袍之于他的意義,非一般人可懂,價值連城隻是俗氣的形容,堪比性命珍貴的東西,怎麽可能給予他人?
十四咬牙瞪着他的背影,半晌,似是覺得沒什麽希望了,才冷冷哼了一聲,也終于安靜下來了。
兩人沉默着等了小半個時辰,蘇末才姗姗走出來。
“什麽事要見我?”
“我們來……”未完的話卡在喉嚨裏,兩人呆呆地看着蘇末,眸底掩不住驚豔之色。
隻見明媚的晨光下,蘇末一頭并不太長的秀發紮成高高的馬尾,隐現耀眼奪目的光澤,一襲亮麗的黑色緊身皮衣包裹住修長完美的玲珑身段,細瘦的腰間是一條烏亮墨黑的皮質腰帶,舒河十四兩人都是識貨之人,知道那并不是普通的腰帶,而是一條韌性十足的千年黑蟒皮打造而成,可做裝飾,亦可當兵器使用,韌性力道絕對不比碧月的黑蟒鞭弱,收藏在霁月山莊的兵器庫已有七年之久了。
簡單利落的打扮,褪去了女子的溫婉嬌媚,呈現出來的是一種可男可女又非男非女的中性氣質,看似矛盾卻又渾然天成,襯托出一種冷然無情的高貴,和長年發号施令的上位者威嚴。
兩人雖年齡不大,常年跟在蒼昊身邊,也算見多識廣之人,卻從未見過,女子可做如此打扮。
蘇末看着兩人呆愣的神情,目光清清冷冷卻隐含不耐,冷聲道:“你們一大早專程跑來這裏發呆的?”
“呃……不是。”兩人回過神來,舒河上前恭敬行了個禮:“屬下來拜别末主子。”
蘇末聞言,略微緩了臉色,挑了挑柳眉,雙臂環胸,輕哼一聲:“今日怎生如此乖巧?”
舒河摸了摸鼻子,回答得倒也老實:“三十脊杖把屬下打怕了,不敢不乖。”
蘇末眉頭挑得更高,斜睨着他:“就這點出息?”
舒河神情愈發恭敬,隐隐還有一絲敬服:“以前是舒河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天外有天,如今見識了末主子的本事,自是心服口服,倍加崇敬,還望末主子莫要記着舒河的不是之處,舒河感激倍緻。”
蘇末嘴角一抽,看着低垂着頭顱異常恭順的舒河,眼神莫名的詭異。
十四在一旁聽得寒毛直豎,不停搓着手臂,實在難以相信這一番文绉绉又無比溫順的話出自一向飛揚跋扈的舒河嘴裏。
蘇末不說話,舒河便一直低着頭不曾擡起,十四在旁邊看的膽戰心驚,又莫名想笑。
半晌,蘇末緩緩點了點頭:“唔,我也不是那麽無聊的人,沒時間記你的仇。”
“真的?”舒河欣喜擡頭,燦爛的笑容幾乎晃花了蘇末的眼。
蘇末點頭。
“那以後有機會,可以讓我再見識一下你的武功嗎?”
原來目的在這裏。
蘇末頓時了然,十四也恍然大悟。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直看得舒河讪讪而笑,才大方地點頭應允:“沒什麽不可以的,指點你兩招也沒問題。”
舒河頓時欣喜若狂,眉眼都染上了笑意,一瞬間的神采飛揚,讓蘇末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那個常年跟在自己身邊的少年。
“屬下先行謝過末主子。”深深彎下腰,舒河行禮行得心甘情願極了,站起身道:“屬下還要趕路,就先告退了。”說完,轉身,身形一動便不見了人影。
“九嫂嫂,我也有要事在身,就不與你們一起了。月蕭已備好馬車在外面等着了,九哥叫我先來問你都東西都收拾好了沒有?還有什麽短缺的,可以吩咐南雲或月蕭再去打點。”
蘇末也沒問他有何事,隻轉過身往屋内走去,淡淡道:“沒什麽需要的了,你先去吧。一柱香之後我便會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