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狼藉一片,慘叫連連。
“啊——楚寒你輕點!噢——你謀殺啊?!”楚大神醫的住處,十四朝氣蓬勃的慘叫聲幾乎傳遍整個院落,凄厲得另人不忍耳聞,“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想借機報仇啊!”
“媽的!我的動作已經放到很輕了!你能不能别一直鬼叫?”這是楚寒氣急敗壞的聲音,“你跟舒河學學,看人家,不愧是統領十五萬精兵的大将軍,硬是一聲不吭——”
“啊——南雲!本将軍平日沒得罪你吧?下手能不能别這麽重——噢疼!”這是舒河吃痛的聲音,硬是很不給面子的打斷了楚寒的稱贊。
“公子,屬下已經盡量放輕力道了,是楚公子的藥性子比較烈,不過藥效極好,您還是忍忍吧。”南雲輕輕抹去額頭上的汗水,無奈勸說。
“有膽子闖禍,卻連這點疼都受不了,真有出息!”墨離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毫不留情地斥責。
“墨冰塊你就會說風涼話,本将軍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沒合眼,回來就遇上這一頓打,吼兩句還不行了!”
“誰叫你那麽沖動,連累所有人跟你一起受罰,你倒有理了。”聲音愈見冷酷無情。
“我又沒叫你們幫我求情,誰讓你們多事了——”
“舒河,閉嘴。”月蕭無奈喝止,“你們兩個是吃了火藥了?”
“就是就是!舒河,我們可是平白爲你挨了一頓打,别沒良心,你那件戰袍就送我吧,就算還了這次的人情了。”十四附和的聲音。
“休想!那戰袍是主人賜我的,想要?再等一百年吧。”舒河斷然拒絕。
“很好,看你們如此有精神,應該不痛了吧。”楚寒的聲音溫涼如水,“那我就不客氣了,南雲,你也快點。”
“啊!楚寒我恨你——”十四疼得哇哇大叫。
“啊!南雲你來真的——”舒河不甘落後地慘叫。
楚寒搗住耳朵:“行了行了别叫了,趕緊伺候了你還要給墨離上藥呢。可憐我跟南雲兩個人四隻手,卻要伺候你們五個人,還要忍受你跟舒河時不時的魔音穿腦。”
“雲,你先給舒桐上藥吧,墨離的傷我來就好。”月蕭溫潤的嗓音永遠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哎,月蕭你别動!你自己身上還有傷呢。”
月蕭溫聲笑道:“無妨,背上的傷不會影響我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道:“墨離,應該相信我吧。”
“嗯。”墨離低應了一聲,“多用點藥吧,我明天一早要出發去锒州,别在路上耽誤了行程。”
楚寒道:“這藥雖好,可性子很烈,用得太多刺激傷口,痛楚加劇……”
“不礙,我受得住。”
月蕭擔憂道:“不可以緩兩天再走嗎?傷勢這麽重……”
墨離漠然道:“任務要緊。”
“離。”舒桐緩緩開口,“要不跟主子請示一下,由我去琅州,你留在這裏鎮守?”
“不必。”墨離冷然拒絕,沉默片刻,淡淡道:“你不用感到内疚,這是我自願的,與任何人無關。”
“那個……我明天也要趕路,爲什麽你們都不關心我一下?”舒河弱弱地問出聲。
“因爲你活該。”十四毫不留情地吐槽,“要不是你不自量力去惹蘇末,我們會跟着倒黴嗎?”
舒河一噎,頓時不吭聲了。
“能把男兒流血不流淚的舒河舒公子逼得痛哭流涕,末主子也算有本事了。”墨離冷冷譏諷。
“能把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墨離墨公子逼得心甘情願屈膝叩頭,不是同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舒河不甘示弱,反唇相譏,渾然忘了人家那般是爲了誰。
“行了你們。”難爲月蕭還能保持翩翩俊雅的風度,“關鍵時刻都能爲對方付出生命抛卻尊嚴,怎麽一沒事了反而跟個死對頭一樣互相争鬥個不停?”
“這麽多年了,月蕭你還不能習慣嗎?他們哪次見面不是先打個半死,可惜比了這麽多年一直不分勝負,心裏都憋着一口氣呢。”這次若不是出了特殊狀況,還不知道又有哪座院子要遭殃,舒桐早已被他們異于常人的感情聯絡方式練就出處驚不變的心态了,最後作一句總結性的陳述:“能同時讓冷酷無情的墨離屈膝讓眼高于頂的舒河求饒,末主子的能力手段的确無人能比,所以你們就别再互相譏損了。”
話音落下,屋裏終于得了片刻安靜。
屋外的人則雙手環胸,漫不經心斜靠在回廊欄杆處,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看着面前負手站立的男子。
“你們覺得蘇末嫂嫂是真的想殺了舒河嗎?”安靜不過片刻,好奇寶寶十四開口問,“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應該不是。”月蕭緩緩道,“末主子如果真想殺了他,你覺得求情或求饒有用嗎?”
“不是?!”舒河聲音揚高,“她都讓我自我了斷了,還不是想殺我?”
“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墨離冷冷的聲音隐含不耐,顯然已經明了蘇末的舉動是何深意。
“那是因爲……因爲……”求饒兩個字懸在舌尖硬是吐不出來,話音一轉,激動吼道:“那你們幹嘛争先恐後替我求情?!”
“舒河。”舒桐的語氣也是隐隐無奈,“你是被三十杖責把腦子也打壞了?”
“哥。”舒河聲音一弱,“什麽意思?”
十四道:“呃……我也不明白。”
“兩個蠢——唔!”未完的話消音在一聲悶哼中,冷酷俊顔瞬間疼得發白,冷汗迅速布滿額頭。
月蕭頓時停下手上動作:“離?”
“沒、沒事。”呼吸略顯急促,聲音也隐隐不穩,“繼續吧。”
“不可以。”楚寒皺眉阻止,“離,你的藥用的是最多的了,再繼續你會受不住,就算你想傷口快點愈合,也不該如此苛待自己。”
“我心裏有數……”
“你有個屁數!”楚寒惱怒斥罵,“你以爲三十杖打下來受的隻是皮外傷,止血化瘀消腫止痛,弄個不好以後你後悔都來不及。月蕭别聽他的,最多明天早上我再幫他喚一次藥,保證路上不會誤事就是了。”
“離?”月蕭征詢的聲音。
良久沉默,然後墨離低低應了一聲:“嗯。”
“好了月蕭,就剩你了,坐好。”楚寒的聲音挫折又無奈,“這番折騰下來,又浪費了我多少珍貴藥材。”
衆人目光如刃,瞬間齊齊射向罪魁禍首。
“好了都是我的錯,下次不敢了還不行嗎?”
“難得聽到飛揚跋扈的舒河公子說不敢,受這點傷也值得了。”
“再敢有下次,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就算末主子把你腰斬了,我們也絕對不會再替你求情。”
“不用這麽狠吧……”舒河小聲嘀咕,“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一個女子如此能耐,叫我們這些堂堂七尺男兒顔面何存?”
“顔面?都痛哭求饒了,顔面早就蕩然無存了吧。”
“死墨離你一刻不挖苦我會死啊!若不是看你們一個個爲我那樣,打死我也不做那麽丢臉的事,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有骨氣,好樣的。”舒桐冷冷開口,聲音隐含冰寒怒火,“敢情都是我們多事了,要不要現在去跟主人講一聲,說你願意從容赴死,求主子成全了你啊?”
舒河臉色刷白,想起哥哥急痛攻心絕望吐血的畫面,心髒一陣緊縮,動了動唇,半晌才艱難出聲:“……對不起……哥,是我的錯……”
“忘了告訴你,真正救你的是主人。”
“嗯?”舒河不解。
舒桐冷哼一聲,“真想不明白以你這個笨腦子,平日是如何統領十幾萬大軍的。”
若說出這句話的是墨離或十四,舒河一定怒火沖天火山爆發,但是面對他的哥哥,他也隻能無言幹笑。
“舒桐。”月蕭溫聲開口,“應該是主子給了你什麽提示吧,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最後的那番話是故意說給末主子聽的?”
“不全然是。”舒桐緩和了口氣,“我的那番話對末主子并不起作用,她隻是需要一個台階,一個可以饒了舒河的台階。”
“本來我也以爲末主子是鐵了心要殺舒河,直到南雲傳音入密給我,我才豁然明白,而說那番話的目的自然是爲了刺激舒河。如果舒河自己放不下尊嚴求饒,我們就是跪死在主子面前,可能也救不了他的命……我隻能拿自己來賭一把……”
能救得弟弟一命,縱然要親手挖出多少年前的屈辱不堪,他亦……無怨。
半晌,舒河咕哝道:“原來是主人設計我……不過,主人還是疼我的……”自然,這一句話又遭到數記眼刃。
“傳音入密,蘇末察覺不到嗎?”十四疑惑。
“自然是察覺不到的。”突然傳來的女性嗓音如珍珠落玉盤,清清冷冷,悅耳動聽,卻也瞬間讓屋裏的幾人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