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淡淡瞥他一眼,轉過頭看向前方不知名處:“你想說便說,不想說我也懶得去探詢。”
蒼昊不由失笑:“你真是個奇怪的女子。”
蘇末不置可否。
“我……姓蒼。”蒼昊的自我介紹來得稍顯生疏艱澀,顯然不常,或者說從來不曾對着别人鄭重介紹過自己。
蒼,蒼月皇朝的國姓,看來他确是皇室中人,并且應該是個皇子。
蘇末并不覺意外,隻淡問:“一個皇子可以養私兵?”
自古以來,兵權不是爲所有皇帝所忌憚的嗎?即使親爲兄弟父子,若私養軍隊也會被視爲謀反吧。
私兵?蒼昊不置可否,負手望着遙遠天際,無俦絕世的容顔泛着如玉光澤:“本王十一歲離開皇宮周遊天下,如今二十有二。十一年來,雙足已踏遍這天下九國每一寸土地,建立起來的勢力如果攤開在紙上,足以教任何一個國家的皇帝夜不能寐。”
“本王既然認定了你這個小女人,便也無需再對你隐瞞什麽。”看着無動于衷的蘇末,蒼昊淡然一笑:“本王擁有的軍隊撇去紫衣騎一萬零八百,尚有精兵四十萬,分布于邊關棉州,滄州等地,棉州舒河一人統領十五萬精騎,本王手下尚有其他幾位将領,以後有機會再介紹你認識。
“這些隻是屬于朝廷的力量,江湖上,鳳衣樓并不算魁首,當然更無人知道他的勢力早已遍布天下諸國,滲透每一國權力中心,所有皇室成員的一舉一動,都避不開本王耳目。情報和暗殺,隻是鳳衣樓分屬雪月閣負責的其中一部分,其他的,以後你也會一一了解到,趁着這兩日養傷,可以先認識一下樓主碧月,好方便日後行事。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項……”
“銀子。”蘇末淡然接口。
吃飯穿衣要銀子,養兵要銀子,打仗要銀子,沒有錢,什麽都是空話。
蒼昊點頭:“通俗來講,就是銀子。月城是除了帝都鳳城之外最繁華的一座城,本王在這裏用了僅一年的時間建立了霁月山莊,随後便丢給了月蕭負責,小到吃穿用度,大到糧草馬匹,本王已控制大半在手,各國的鹽鐵生意,已被全部壟斷……當然,真正清楚并了解這些的,也隻有那麽少數幾個人。”
蘇末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繼續保持冷靜:“你的意思……不會是說,各個國家的經濟命脈都已握在你手裏了?”
“該是如此。”蒼昊點頭。
蘇末輕輕歎息,“看來本姑娘以後沒安生日子可過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國家,逐個征服下來形成統一可不是短時間内可完成的任務。”
真是個聰明且大膽的姑娘,蒼昊并不否認,淺淺揚唇,笑得清雅無雙,“本王并不喜歡大規模的戰争,所以暗中一點點蠶食是最好的辦法,十一年的時間夠本王做很多事情。當然,如果因此而降低了未來你即将面對的挑戰的刺激程度,本王該說聲抱歉。”
蘇末對他的抱歉回以一個輕飄飄的斜睨,“你隻是一個皇子,即使封了王,也僅僅是個王爺,做這些事,皇帝不會過問?“能輕而易舉做到這些,除了過人的能力和手段,真正的身份也絕不該僅僅隻是個皇子,心靈剔透的蘇末心底已猜到了某種可能,卻仍是淡淡一問。
皇子,王爺……蒼昊看着她,笑笑:“忘了告訴你,蒼氏皇族這一代的皇子名字皆是兩字,隻本王一人,單名一個‘昊’字。”
蒼,昊?蘇末驚異擡眸,這個名字……
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裏,蒼昊隻是淡淡一笑,“沒錯,自我出生那日起,這個名字便代表了我一生的責任。蒼昊二字代表的是天,不隻是蒼月的天,将來更是這整個天下諸國的天。”
“十一年前,本王離開皇宮時,唯一帶走的東西,是玉玺。”
該表現出瞠目結舌嗎?從未聽說過還有這種事。
蘇末挑眉:“你還有其他兄弟吧,他們會甘心?”
“兄弟?”蒼昊斂眉一笑,意味深長,傲然隐于眸底:“不争不鬥人生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他們自然也會争會搶會算計,不過,又有何妨?”
是啊,又有何妨呢?
那些人,根本就沒被他看在眼裏吧。
折騰來折騰去,争得你死我活,看在他眼裏或許連一場笑話都不如。
可是,十一年前他也還隻是個孩子,皇帝居然那麽早就傳位,也不怕發生意外?
雖因爲父親的關系從小便在日本長大,但受了母親的影響,在學習華語的同時關于中國的曆史她也是讀過不少,史上哪一位皇帝不是等一命嗚呼了才留下傳位遺诏?甚至有的二三十位皇子皇孫争到最後,隻剩下成功登上九五的那位,其他的死的死,廢的廢,貶的貶,基本上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等以後有機會可以讓月蕭再詳細說與你聽,與你而言,本王的一切都不是秘密。”
蘇末淡淡點頭,卻見蒼昊已停下腳步,“到了。”
嗯?
蘇末擡眼一看,原來不知不覺已到了她的住處了。
率先進了屋子,一陣清雅的梅花香鑽入鼻尖,引得蘇末挑眉,這兩人在屋子裏折騰什麽。
“韻兒。”
聽到叫喚,從屏風後匆匆走出兩人,正是梅韻和雪憐。
“小姐。”
“你們在做什麽?”
梅韻上前福了個身,婉聲道:“奴婢早上起來沒見到小姐,心想小姐該是去散步了,便和憐兒在梅園挑了些新鮮的梅花,想着讓小姐泡個香噴噴的花瓣浴。”
伺候了幾日,大概摸清了蘇末的脾氣,知道隻要不逆着她,這個小姐大部分時間是很好相處的,從來不會耍小姐脾氣,也不會刻意刁難人,所以懼意消了不少,回起話來也有條不紊。
“倒是個識趣的丫頭。”
低沉含笑的男性嗓音突然想起,梅韻雪憐二人一驚,擡頭一看,吓得撲通一聲伏跪在地,大氣不敢喘一下。
嚴格來講,梅韻和雪憐并不是很清楚蒼昊的身份,但她們知道公子月蕭和墨離。
月蕭是月城最富有的霁月山莊的莊主,是她們服侍了八年的公子,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而墨離,霁月山莊四百多名武功高強的護衛都是墨離一手訓練出來的,并且他還同時掌握了月城大部分的兵馬,連城主見了他也要恭恭敬敬喚一聲“墨公子”,足見他在聖城的影響力。
但就是這分别控制了月城經濟和兵力的兩個舉足輕重的男人,在這個絕世風華的年輕男子面前,也要恭謹屈膝,絲毫不敢逾矩。
所以,也無怪乎她們會吓成這樣。
蘇末道:“月蕭親自挑選的,自然是最好的,就是膽子有點小。”說罷,對着兩人道:“起來吧,去廚房拿點膳食過來,我餓了。”
“小姐想吃點什麽?”梅暈柔聲問,小臉上懼意未退。
蘇末無所謂道:“随便,有什麽拿什麽吧。”對吃的,她基本不挑。
“是。”恭敬應了一聲,輕輕扯着雪憐躬身退了出去。
“梅姐姐,小姐好像受傷了。”門外,傳來小丫頭雪憐清脆的聲音,隐含擔憂。梅韻低低應了一聲什麽,随着腳步越走越遠,漸漸消聲。
蘇末走到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端起來緩緩啜飲,蒼昊是第二次來到這裏,鳳目四下微微一掃,看向蘇末:“住在這裏還習慣嗎?”
“嗯,無所謂習不習慣,住在哪裏還不都是一樣,無非一個休息之所而已。”
蒼昊拂衣在她對面坐下,聞言淡淡一笑:“你的想法總是與人不同,該說你是淡薄名利呢,還是物質欲低?”
蘇末道:“别把我說得那麽清高,隻是有些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便懶得去費心。”反正再奢華,這古代也不可能有二十一世紀的席夢思大床墊。
蒼昊颔首,視線停在她受傷的手臂上:“以前經常受傷?”這份忍痛的功夫,真叫人不得不佩服。
“還好,已經習慣了。”蘇末答,想了想又道:“我以前經常殺人。”
說到殺人,蒼昊并不驚訝,隻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道:“你學的,是什麽武功?”
“武功?“蘇末柳眉微揚,淡然道:“我不會武功,也沒有你們所謂的什麽内力,我學的,全部是殺人的招式,一招緻命的手法。”
“會隐身?”
“隐身?“蘇末想了想,“嗯,也可以這麽說,我們叫做忍術。”
“本王見過這種功夫。”
“嗯……你說什麽?”蘇末訝異,“你是說,你見過别人使過這種忍……隐身術?”難道這裏還有别人也曾穿越過來?
蒼昊點頭:“上次在城外遇到一批殺手,使的就是這種功夫。不過,他們的層次比起你差遠了,雖然可以隐藏身形,卻能感覺出他們的氣息。”
而蘇末,卻可以做到完全斂息。兩千多訓練有素的紫衣騎都找不出她的隐藏位置。
不可能集體穿越吧,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這片大陸,除了史書上記載的九國和周邊一些附屬小國,,再沒有其他國家了,或者有,而你們不曾知道?”
蒼昊靜靜思索片刻,才道:“應該是沒有,若有,本王不可能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看來這個問題,隻能放在以後慢慢探尋了。”如果再有機會碰上的話,她相信她會找出一個答案來。
“今日鋒芒初露,便一舉震懾住了那幾個心高氣傲的家夥,下次别再這麽冒險了。”
蘇末放下茶杯,正色看着他:“我不會輕易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會出手是因爲心中有數,紫衣騎的确很強,但遇上他們完全不了解的東西,一時也會束手無策,等下次他們摸索出其中頭緒,我可就不敢再硬闖了。”
“況且,就算會受傷,我也會及時避開要害,傷勢看起來很重,其實都隻是些皮外傷。”
還不等蒼昊再說些什麽,蘇末很聰明地轉移話題:“那個墨冰塊,看不出來平時冷冷冰冰的,倒挺有情意的。”
蒼昊淡淡看她一眼,對她的心思了然,卻也沒再說什麽,兩人本就都不是煽情的人,很多關心的話點到即止就可,便也順着她的話題答道:“很久之前發生過一些事,導緻墨離對舒桐愧疚至今。”
“嗯?”蘇末罕見的來了興趣,“那個墨冰塊也會愧疚,看來事情應該是滿嚴重的了。”
誰知,蒼昊隻道:“本王剛才說了,不管什麽事,隻要是你想知道的,盡可以問月蕭,他會是你解答疑惑的最好幫手。”
“小姐。”梅韻和雪憐走了進來,把各自手上的托盤放到桌上,梅韻道:“這是廚房剛熬煮的粥,是楚公子之前聽說小姐受傷了,特意吩咐廚房加進了一些珍貴的藥材,給小姐補身子的。”
蘇末看着眼前這個小号的鍋,不由柳眉挑得老高,看着蒼昊:“這個楚寒當我是豬?“
蒼昊笑道:“也算他有心了。”
梅韻也不敢問蒼昊要不要一起吃,隻默默盛出兩碗,放在兩人跟前,便乖乖退到一邊去了。
蘇末拿起精緻的白玉匙嘗了一口:“嗯,味道不錯,很香。隻是藥味濃了些。”
蒼昊卻沒動,隻道:“楚寒的醫術不錯,并且一向注重食補,他開出的方子性溫,對身體不會有損害,所以多吃一點無妨。”
蘇末看着他面前的雕花白玉碗:“你不吃?”
蒼昊道:“我對這味道,不感興趣。”
蘇末也不勉強,吃完了自己的一碗,秉着不浪費的精神,又把他面前的一碗也直接拿過來吃了。
兩碗粥下肚,已吃了個大半飽。
看着鍋裏還剩下一大半的粥,蘇末道:“韻兒,雪簾,你們倆再去拿兩個碗來,把這些全部解決掉,不許浪費啊。小姐吃飽了,要出去走走。”
梅韻和雪憐以前在霁月山莊,也算是上等大丫頭,加上月蕭一向待下人并不苛刻,平素吃穿用度也不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差,可一碗價值千金的珍貴藥粥,卻不是誰都有資格食用的,若放以前,兩人必定戰戰兢兢推辭,現在卻是不敢,知道隻要小姐開了口,那就是皇上的禦膳,她們也得乖乖的吃下。
于是,兩人乖乖福了個身謝恩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