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蘇末自然懂得,她不過是嘴癢,随口調侃一句罷了。
淡淡歎了口氣,“本姑娘也活了二十年了,這輩子風光的時候不少,但這一次,感覺卻是最值得驕傲的一次……”
微微偏首,眼底柔情蜜意幾要泛濫,她抿唇笑道:“因爲,我也終于做了一個女人一生當中最幸福的一件事——幫心愛的男人生了個孩子——嗯,是兩個孩子。”
蒼昊握着她的手,淡笑道:“最重要的是,你安然無恙。”
這句話,大概是蘇末認識蒼昊以來,聽他說過的最動聽的一句話了。
她微微眯眼,歎了口氣,“說實話,一想到你當初威脅利誘本姑娘時的腹黑行徑,至今都令本姑娘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蒼昊失笑,“那麽久的事了,你還耿耿于懷?”
“這麽說也不對……”蘇末剛要反駁,話說到一半卻被打斷。
“陛下,末兒剛經曆了生産,身子大概疲憊得緊,此刻應該多多注意休息才是。”抱着小公主回來的淑太妃,見他們似乎愈說愈投機,似乎對于一胎懷了兩個孩子之事當真沒有一點負面想法,心裏不由欣慰,卻忍不住勸了一句,“我找兩個伶俐可靠的丫頭來這裏伺候着,我也會在這裏看顧一下兩位小殿下,讓末兒先睡一會兒吧。”
蒼昊聞言,揚唇淺笑,“也好,麻煩你了。”
淑太妃聞言一怔。
這麽久了,雖被封了太妃,淑太妃至今卻還沒有真正與蒼昊說過幾次話,對他的印象還是有幾分的,明白這位天人之姿的皇帝陛下一向喜怒不驚,也從來不喜與人無聊的客套,此次見他這般客氣,心裏還真有幾分不習慣。
心裏也清楚,以蒼昊與她之間剪不清理還亂的混亂輩分而言,封她爲太妃,在宮裏安靜地享後半生榮華,已經是對十四最大的恩典了。
蒼昊雖年紀輕,輩分卻還在她之上,這彼此之間,連最基本的稱呼都有些不尴不尬,淑太妃面對着這個年輕的天子,即便她也是個不拘小節的性情中人,也難免感到拘束。
不過,蒼昊對此,卻似乎從容得很一點兒也沒覺得不自在。
她搖頭,隻能淡淡言一句:“陛下客氣了。”
蒼昊起身,朝蘇末道:“晚上我再過來。”
蘇末點頭,不忘囑咐:“讓長亭給孩子取個名字。”
淑太妃聞言,不免多了一句嘴,“你自己的孩子,想個名字也懶?”
蘇末勾唇,指着自己的腦袋,“浪費腦細胞。”
淑太妃嘴角一抽,聽不懂。
蒼昊卻是笑着應下,轉身出去了。
拂開重重珠簾,舒河和十四早已在外面等得心焦了,見蒼昊出來,忙道:“末主子還好吧?”
“九哥……”
蒼昊挑眉,“方才太妃娘娘沒告訴你們?”
“呃……”十四搔了搔頭,“娘親隻顧着照顧小公主了,我忘了問。”
“她沒事。”蒼昊道。
說完,就悠悠舉着步子往外走。
紛紛揚揚的雪已經停了,院子裏、院牆上、樹梢頭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走下檐道,一陣冷空氣迎面襲來。
南風、南雲不知從何處突然現身,一件雪白色加厚的貂裘順勢便披上了蒼昊略顯單薄的肩頭。
舒河見狀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看南風、南雲二人,大概隻是覺得奇怪,因爲這樣的天氣在他看來其實并不冷,況且主子内力比他還要深厚得多。
不過,略一思索,也瞬間明白,主子特殊的體質,大概是需要時時刻刻注意保暖的吧——即便不需要,這兩位從小便伴在主子身邊的南侍衛也必然是要時時放在心上的。
南風、南雲二人對他的側目恍若未覺,徑自跟在蒼昊左右,舒河略做猶豫之後,遲疑地道:“主人此刻要去哪兒?”
蒼昊行過長廊,一腳跨出了未央宮的院門,聞言腳步頓了頓,似在考慮,随即淡淡笑道:“末兒此刻需要休息,本王閑着沒事,不妨去與長亭分享一下初爲人父的喜悅。”
舒河跟在身後,聞言嘴角一抽。
怎麽突然發現,這姓謝的在主子心裏的地位,似乎一下子飙高了許多呢?
連初爲人父的喜悅,都可以與他一起分享了?
跟在蒼昊身後,舒河想到了去給藤茵安排住處的雲陽,在心裏掙紮思考了許久,不知道該去和雲陽去玩雪人,還是去看主子如何與謝長分享爲人父的喜悅……
糾結了半晌,不知不覺間,竟已經到了九華殿了。
這幾天謝長亭經常在此處召見群臣,寒冬已至,駐紮在各地的軍隊禦寒衣物是否足夠,天下各州各府哪裏遭到了暴雨冰雪的襲擊,哪裏的冰雹一夜之間毀壞了百姓的農作物,連房屋也沒能幸免?需要赈災的赈災,需要運送物資的緊急調運物資……
一個多月沒日沒夜的忙碌,各地下至九品縣令,上至提督、巡撫,放眼整個天下,所有緊要的官職幾乎已經全部落實,各地兵馬該裁的該減的該調的,也絲毫沒有耽擱地運行着,六部尚書每日親自面見謝長亭時,所彙報的工作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往年任何一個時候皇帝的工作量。
這個時候,已經數月不問朝政的蒼昊和悠哉悠哉的舒河,就顯得格外悠閑自在了,就如閑雲野鶴一般,與這忙碌的宮廷倒顯出了幾分格格不入。
踏進九華殿,六部尚書剛剛離開不到片刻,謝長亭獨自一人負手站在殿上,緩緩踱着步子,半垂着眼睑,似在想事情。
高挑的玄色身影顯得分外沉穩,猶如萬年不變的常青樹。
似乎察覺到了有人走近,謝長亭轉過身,眼底一抹訝異浮現,随即上前兩步,屈膝拜倒,“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