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聿抿緊了唇,看他一眼。
謝長亭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徑自淡淡問道:“司空素雅要求觐見皇上?”
“是。”
謝長亭單手托着腮,若有所思的,眼底還有一絲興味,“上次在十六公主生辰宴上出了一次風頭的女子,大概宮裏現在已經無人不識她了,可惜謝某無緣得見。”
彼時,他正與蒼昊對弈,自然沒有心思去關注一個出現在公主生辰宴上的世家小姐。
子聿沉默,對他難得的這般趣味隻當未覺。
“既然她要求見皇上,你便先把她帶來謝某面前,讓謝某掂掂她有幾斤幾兩吧。”
淡淡的語調,讓子聿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你想見她?”
謝長亭挑眉,“謝某以爲,自己的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覺得呢?”
子聿一窒,沉默了須臾,淡淡道:“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把她帶過來。”
謝長亭的說話方式,大概這輩子也别想有所改變了,若非子聿的性子本就冷漠寡言,對此也渾不在意,隻怕與他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
不過,若方才是換了舒河或頤修,大概早已跳腳了也說不定。
謝長亭沒再說話,複又低頭看着案上奏折。
子聿走出禦書房,直接去了刑部大牢。
見了司空素雅的面,對方面上沒有半點訝異之色,仿佛早已料到了他會來一般,甚至眼底還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隻不過她隐藏得極好,尋常人大概輕易看不出來。
子聿沒有與她廢話,淡淡命人将她帶了出來,便轉身離開了大牢。
“皇上要見我了?”司空素雅動作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拂了拂發絲,才走出單獨的女子牢房,“小女子以爲,怎麽樣也要等上兩三天的,沒想到,皇上的耐心居然這麽不好。”
子聿走在前面,自然聽到了這句話,也聽清楚了這句話底下隐藏的含義,甚至,連其中隐含的淡淡嘲諷也分毫無差地聽了個明明白白。
不過,他依舊沒有說話,到了此刻,他顯然已經明白了這個女子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家閨秀。
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究竟不普通到了什麽地步,目前雖還不得知,但從謝長亭的反應來看,似乎并沒把這個女子真正放在心上。
一個鐵甲佩劍的男子快步走到子聿身旁,恭敬道:“大統領。”
子聿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查到什麽消息了?”
男子回頭看向司空素雅,見對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沒予理會,恭敬禀報道:“司空姑娘在五台山修行了十八年,唯有一位師父相依爲命,因爲避嫌,五台山嫌少有外人踏足,尤其男子更是從來沒有人去過,就算偶爾有外人,也隻是一些慕名去拜訪的女子,但在她師父于五年前仙逝之後,五台山反而熱鬧了許多,經常有武林中高手男子出沒,起初因爲某些原因,并沒有引起外人的注意,屬下去詢問了五台山當地許多居民,才從他們口中得知了此消息。”
子聿聞言,淡淡點了點頭,“知道了。”
沒有再問更多,是因爲時間太短,即便問了,大概也沒有什麽更多的消息了,因爲這點時間也不可能查得出太多的東西。
“屬下再去問問那些村民,看看還能不能問出些什麽。”
子聿剛要搖頭說不用,話到嘴邊卻頓了頓,随即慢慢點頭,“也好。”
男子躬身退下。
司空素雅咬着牙,瞪着離去的男子,眼底閃過一絲陰鸷。
子聿卻沒心思去觀察她的臉色,徑自走進了禦書房。
謝長亭依舊在看奏折,但禦書房裏多了三個人。
是鸾梓冥、鸾梓晏和鸾梓陽三兄弟。
子聿進門時,三人正低聲交談,不知道在讨論什麽事,似乎是在征求謝長亭的意見。
見到子聿直接推門進來,三人停止了交談,齊齊擡頭朝子聿看去,鸾梓冥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子大統領。”鸾梓晏率先出聲打了招呼,微微抱拳欠身。
子聿颔首還禮,讓人将司空素雅帶了進來。
謝長亭用朱筆在手裏的名單上勾勾畫畫,不大一會兒功夫,便勾出了數十人,将名單交給鸾梓晏,淡淡道:“拿給内閣大學士頤修,讓他與吏部尚書一起備案,你與他們一起商讨一番,給這些人安排合适的職位。”
鸾梓晏接過名單看了看,擡眼,略帶猶疑地道:“他們會不會認爲皇兄以權謀私,對東璃學子與官員格外優待?”
子聿這才知道,原來那份名單上所标示出來的,皆是東璃子民,有的是才華出衆的學子,有的是政績斐然的東璃官員。
謝長亭目光淡然地看了一眼鸾梓晏,什麽也沒說,鸾梓晏卻一瞬間垂下了眼,“梓晏多嘴了。”
說罷,拿着名單,轉身離開了禦書房。
“你們兩個也先出去。”謝長亭道。
鸾梓冥和鸾梓陽應了聲“是”,也沉默地走出了禦書房。
謝長亭這才擡頭,看了眼子聿,平和的眸光極其自然地移到了站在一旁的司空素雅身上。
一身素淨的水色長衫,頭上除了一根固定頭發的銀色發簪,别無其他飾物,五官生得倒還精緻,隻可惜,眼底那隐隐約約流露出的一點陰邪之氣,徹底破壞了這外表所有她想表現出的效果。
謝長亭淡淡開口道:“司空姑娘。”
司空素雅眨了眨眼,似乎才回過神來,眉眼低垂,柔婉的身姿盈盈拜下,“民女司空素雅,拜見吾皇萬歲。”
子聿見她行參拜大禮,顯然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并未告訴這位一直想見皇上的姑娘,待在禦書房的這位并不是皇帝陛下。
皺起眉,子聿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謝長亭,卻見這位向來面上不會超過兩種表情的謝丞相神色絲毫未變,嘴角卻緩緩上揚,玩味地道:“雖說司空姑娘迫不及待地想觐見陛下,但也不能因此亂拜,若非皇上聖明,隻怕姑娘這一拜,謝某的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