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涼爽,早晚氣溫宜人,唯有正午時分,還能感受到些許夏末的炎熱。
雲陽頂着太陽踏進太妃宮時,宮女全部候在外殿,見十六公主前來也沒有阻止,恭敬行了禮,雲陽輕車熟路進了内殿。
“用午膳的時間到了,母妃餓不餓?兒子讓人傳膳可好?”
傳入耳朵裏的是十四皇兄的聲音,帶着些讨好的意味。
雲陽揚唇,毫不客氣地出聲嘲笑了一句:“難得看到十四皇兄如此乖巧,雲陽今日真是來得太及時了。”
話音落下之際,雲陽的身影已經穿過水晶珠簾,出現在兩人眼前。
雖已年屆五十,但因爲練過武的緣故,太妃娘娘身子骨還算硬朗,與十四兩人過招百來個回合,也不見半點喘息,氣息平和,跟個沒事人一樣,唯有額際沁出些許晶瑩,顯示她剛進行過一場激烈的運動。
十四整了整衣衫,扶着母妃的手在一旁坐下,聽到雲陽的聲音,揚眉道:“十六皇妹此言差矣,在母妃面前,爲兄一向都是乖巧孝順的孩子,從來不敢違逆半句。”
“這話倒是不假。”雲陽皺了皺鼻子,輕嗤一句,“逆了太妃娘娘,不怕被打屁股嗎?”
十四瞬間俊美爆紅,慢慢地又轉爲鐵青,磨了磨牙,轉過身來,看着把太妃宮當做自己家夥後院的某人。
“雲陽丫頭。”十四臉色黑黑地看着她,“女孩子家說話能文雅一些嗎?”
“什麽叫文雅?”雲陽斜睨了他一眼,走到淑太妃眼前,文文靜靜地給太妃福身行了個禮,甜甜笑道:“雲陽又來這裏蹭飯了,太妃娘娘不介意吧?”
淑太妃笑眯眯道:“随時歡迎。”
“雲惜皇姐今天沒來呀?”
“一早上來陪我喝了茶,坐了小半天,看要到晌午了才回去。”淑太妃吩咐十四把桌上的點心拿給雲陽,“這是我昨晚上做的鳳梨酥,雲惜剛才嘗了,說味道不錯,你也嘗嘗。”
“皇姐現在可忙了,每天早早就起身伺候子大統領洗漱更衣,一日三餐陪着他吃,還要幫他收拾衣物,每次趕在子大統領回來之前就得回去……”雲陽說着,撚起一塊金燦燦的鳳梨酥丢進嘴裏,慢慢品嘗了一會兒,點頭,“嗯,好吃。太妃娘娘手藝真好。”
淑太妃笑了笑,“好吃也要少吃點,馬上就要用膳了。”
怕她吃得快噎着,淑太妃體貼地倒了杯茶給她,“雲惜雖然還未正式成親,但子聿是個可靠的男子,雲惜心裏早已經把子聿當作夫婿看了。妻子伺候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雲陽,你還小,這些遲早也是你要面對的。”
雲惜是公主,子聿是禁軍統領,兩人身份皆不一般,下面伺候的人也不少,所以雲惜需要做的事并不是很多。若是在尋常百姓家,妻子還要洗衣做飯,伺候公婆,有時更辛苦一點,甚至還需要與丈夫一起出外賺錢。
相比之下,雲惜已經是輕松得多了。
“我才不要。”雲陽皺了皺眉,“嫁人真麻煩,還得做這做那,一個人多好,生活過得多姿多彩,想怎樣就怎樣,沒人有資格管。”
這種論調放在女子身上,絕對是第一次聽聞。
十四殿下抽了抽嘴角,有些無語地看着她,“你是公主,生活在宮裏十六年,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麽生活的,所以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真要你自己生活一輩子,沒人管沒人問,不出一個月,你就得活活餓死。”
淑太妃笑道:“如果你哪一天遇到了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你會心甘情願爲他做這些。”
雲陽皺了皺眉,“若是自己喜歡的人,那就更不應該這樣了。”
“爲何?”
“您看九嫂嫂和九哥兩人……”雲陽說着,眼底閃過豔羨之色,“九嫂嫂隻要負責開心就好,九哥身邊有南風、南雲二人伺候,根本就不需要九嫂嫂動手嘛。再說了,隻有知道疼妻子的男子才值得喜歡,若我喜歡上這樣的一個男子,他又怎麽舍得讓我做那些?”
這是要強詞奪理,還是開辯論賽呢?
淑太妃雖然年已五十,但說到值得喜歡的男子,她生平并未有過這樣的體會。
皇帝三宮六院,不是所有人都如蘇末這般幸運。她當初入宮之時,皇帝的後宮裏已經有了妃嫔無數,她性子雖不拘小節,但到底也是古代封建教育下長大的女子,自小見慣了男人三妻四妾,也深深知曉男尊女卑的世俗禮制。
嫁給皇帝,她不抱怨,也沒曾後悔,當然,也談不上有多喜歡。
後宮裏的争風吃醋,陰謀算計,她應付自如,卻不代表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她隻是不喜歡與命運做無謂的抗争罷了。
所以,對于雲陽這樣罕見的理論,她一時竟也有些無言以對,沉默了須臾,她緩緩道:“丫頭,這世間如你九哥九嫂嫂這般人物,百年之内,不會再出現第二對。拿他們爲例,有些脫離現實。”
“是嗎?”雲陽怔怔的,表情似有些疑惑,但心裏也似乎知道太妃說的是事實,所以倒也安靜了下來,并未再出言辯解。
“況且,末兒愛皇上至深,方才我們所說的,你怎麽就知道她一定沒有做過?”淑太妃笑了笑,“雲陽,感情之事,毫無道理可講,各人表達感情的方式皆不同,你也不能拿别人的例子來作爲衡量自己的标準——譬如說,雲惜對待子統領的方式,就是她自己心甘情願以一個尋常普通的妻子去服侍自己的丈夫,她隻要這樣做,心裏就會覺得快樂,自然,若她不願意,你覺得以子統領的性格,會強迫她嗎?”
雲陽沒有猶豫,“當然不會。”
子聿雖然不擅言語,但從來不是一個會欺負女人的人,何況還是雲惜這般美麗卻溫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