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華府美宅裏之前所有發生的一切,和後來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再無任何關系。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便是五年,這一處安靜而偏僻的角落,幾乎要被世人所遺忘——
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他們平靜的生活或許不會被打破。
曆經五年的時間沉澱,心裏的傷痛愈合不了,卻能漸漸淡忘。畢竟,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聖藥,當心裏能平靜下來的那一刻,攜着愛妻屍體離開了五年的名醫,終于再次回到了闊别已久的破落宅院。
五歲的女兒身上依稀能找到愛妻的影子,名醫心裏喜愛,亦是愧疚,虧待了五年的父愛,讓他幾乎把滿腔情感全部傾注在了這個幼小的孩子身上。然而,過度的寵愛,卻因此爲他以及無辜的女子惹來了殺身之禍。
莫須有的罪名,被強加在了少年的母親頭上——
與男子有染,并且生下了罪證。
百般辯解亦是無用,曾經因容顔出色而被強納進府的女子,在曆經了一次悲慘之後,終于被強迫以一根白绫結束了年僅三十三歲的生命。
而事情的另外一個主角,雖醫術高明,然而對于高門大院裏各自争權奪利的手段沒有絲毫招架之力,拼着最後一絲力氣,把年僅五歲的幼女和十五歲的少年帶出了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宅子,托付給了自己的嶽父。
父親死之後,那也是女孩,第一次見到她的三個親生兄長。
故事講到這裏,事情的前因後果似乎已經一目了然。
而封靈口中的幼女與少年,在場的心裏皆有了大概的猜測。
“少年與少女在一起又生活了五年,彼時少年已經長成一個二十歲的男子了,後來終于還是被自己祖父派來的人找到,強制帶回了府裏……”
之後發生的事情,遠在汾州的少女與哥哥自然不得而知,但她的心裏,卻從沒有一刻忘記過兩人曾有過的婚約。
那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口頭婚約,而是雙方父母——三條人命代價的見證。
蘇末淡淡道:“這個少年如今身在何處?”
“在帝都,一直未曾離開。”封靈道。
“他叫什麽名字?”蘇末懶懶地問了一句,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殿上安靜無聲的衆人,眸光落到某個人面上時,眸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之色,卻隻是微微停頓了一下,便很快轉移視線,“是在朝爲官,還是經商做生意,或者,成了貴族公子哥兒?”
“在朝爲官。”封靈道,“本來民女以爲他回到帝都便會有危險,心裏一直焦心不安,後來才漸漸發現,他似乎活得很好,這一次來,隻是想讓他履行婚約。”
頓了一下,封靈微微擡起頭,“民女這些年一直與外公、大哥、二哥住在汾州城,遠離帝都,半個月前才來到鳳城。三哥給民女安排住在了鳳城一家客棧裏,此次借着公主殿下的宴會,便是想見上他一面,把所有事情說個清楚明白——因爲在宮外,民女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能見得到他。”
這話的潛在意思是,她在等的那個人,卻在躲着他。
殿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月蕭、頤修、十四三人目光有緻一同地望向某人,而那某人,面無表情地垂眼望着地面,看不出心裏所想。
沉默中,忽有一個聲音響起,淺淺挑撥着衆人的神經——
“好凄涼也好感人的故事……”
蘇末嘴角一抽,看向已經醒酒的雲陽,卻聽她繼續道:“那個官老爺太可惡了,薄情寡義,貪圖美貌,強行娶了如花似玉的姑娘進府,卻在姑娘容顔不在時棄如敝屣,任由曾經心愛的人與親生兒子在無人知道的角落裏自生自滅,這種人就該遭天打雷劈!”
蒼昊擡頭看着忍不住皺眉替人打抱不平的雲陽,朝她招招手,淡淡一笑,“過來。”
雲陽吐吐粉嫩的舌頭,忙不疊跑了過去,“九哥……”
蒼昊漫不經心地道:“酒喝得還過瘾?”
雲陽一愣,随即脖子一縮,觑了蒼昊一眼,呵呵傻笑,“那個……方才似乎有點太興奮了……”
蘇末懶懶睨了她一眼,并不說話。
月蕭和十四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對雲陽投過來的求救目光視而不見。
“時間差不多了。”蘇末淡淡道,“雲陽,出去看煙花吧,你家九哥特意命人爲你準備的禮物。”
“哦。”雲陽乖乖應了一聲,指了指殿上的三個小女子,“我可以與她們一起嗎?”
蒼昊與蘇末同時朝殿上瞥了一眼,三位姑娘似乎還有些沒回過神來,蘇末淡淡笑道:“我方才已經說了,今天你是壽星,怎麽高興怎麽來,全都由你。”
“那我喝酒的事……”雲陽咬了咬唇,悄悄看了一眼蒼昊的神色,“應該也不追究了吧……?”
“喝酒又不是什麽大錯,自然可以不用追究。”吊兒郎當的嗓音在耳邊清晰地響起,帶着某人一向嚣張的語調,話鋒一轉,隐藏不住幸災樂禍的口吻,“但是,喝得酩酊大醉,卻不是一個好女孩該做的事。本将軍以爲,應該罰公主殿下禁足至少一個月,才能讓她好好長長記性。”
雲陽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站在蒼昊身旁的舒河,氣得俏臉發黑,半晌,才慢慢咬牙道:“姓舒的,本公主與你有仇嗎?”
“無仇。”舒河神色輕快地回了一句,臉不紅氣不喘,似乎并不把她惱怒的表情看在眼裏,反而覺得,逗弄這個小丫頭片子讓他心裏莫名地覺得很愉快。
“既然無仇,你爲什麽老是針對本公主?”雲陽氣得踢了他一腳,舒河輕松躲過,很欠扁地笑道:“因爲你好逗啊。”
雲陽聞言一陣氣結,狠狠瞪了他一眼,跺了跺腳,“不理你了。”
沒好氣地扔下這句話,雲陽朝殿上三個方才與她一起跳舞的女子打了聲招呼,“我們出去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