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頤修又淡笑着加了一句:“慕小姐是個才女,不但精通琴棋書畫,對做生意也很有一套,鳳城之内有兩家珠寶行和一家布莊是屬于她的産業,生意都還不錯。隻是因爲出身背景并不十分雄厚,所以,慕小姐在帝都之中名氣不是很大。”
月蕭聽完,顯然有些訝異,須臾,淡淡微笑,“原來帝都之中還藏有未出世的璞玉。”
他們兩人交談時并沒有刻意壓低嗓音,而二人交談的對象——正在彈琴的慕小姐,閨名梅君,此際淡淡道:“月王殿下謬了,小女子充其量也就是一顆不起眼的小珍珠而已,哪裏擔得上‘璞玉’二字?”
月蕭溫潤笑道:“慕小姐不必謙虛,女子之中如小姐這般具備虛懷若谷之心性的确然不多,蕭隻是在陳述事實,并無誇大之嫌,也的确沒有其他的意思。”
慕梅君聞言,淡淡颔首,也不再辯解,隻靜下心來,十指撥弄着琴弦,指尖之下流瀉出動人樂曲。
頤修笑道:“未經得小姐們的同意,我便不再介紹另外三位小姐了。不過,這殿上已經醉得忘了今夕是何夕的三位姑娘,大概是不會介意我多舌的。”
月蕭沒有意見,溫和的眸光掠過殿上幾位姑娘,面上浮現善意的笑容。
顯然不管起初是抱着什麽目的進宮來的,最起碼,最後留下來的這幾位小姐,并不會讓人産生厭惡之感。
“……這三個跳舞的女子其實我也不是很熟,但大概知道她們的身份——原本在各自府裏皆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基本不受重視。不過,到了需要她們犧牲的時候,爲了家族的勢力與榮耀,沒有人會對她們手軟。”
帝都腳下皆權貴。
而權貴們通常都是三妻四妾,在嫡子嫡女不缺的情況下,庶子庶女便隻能淪爲陪襯,若是被嫡母刻意打壓,甚至連婢女小厮都不如。
這一點,在場的心裏都明白。
若嫡女爲長,到了婚嫁年齡之後,無幸入宮爲妃,便隻能找門當戶對的權貴男子嫁了,但如何權貴也到底不如帝王之家。
所以,這個時候,庶女就派上了用場。
也因爲身份地位的弱勢,庶女不管是否心甘情願,也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但今晚這幾個女子,顯然不會如表面上讓人看到的那麽溫順。
“能讓雲陽也把酒言歡的女子,不可能一點本事都沒有。”深深了解自家皇妹性格的十四,淡淡歎了口氣。
即便十多年沒真正被寵過,但雲陽自小性子刁蠻,我行我素,在宮裏就如同一個小霸王,誰都不能輕易惹她。即便是手段狠辣的皇後,也隻能下令禁了她的足,派一幹大内高手牢牢守住鳳陽宮,不讓她踏出宮門一步,以免搞得皇宮裏烏煙瘴氣,雞飛狗跳。
雲惜是她的皇姐,以前還經常被念叨着太好欺負,若放在其他人身上,沒有一點性格的人,除非抱着看好戲的态度,否則她哪裏會搭理一言半句?
雲王殿下正這般想着,大殿上四名小女子一舞結束,各自抱起了酒壇子對碰了一下,醉眼迷離,身子搖晃,“幹!”
伴随着一陣打嗝的聲音,大殿上瞬間酒氣沖天。
慕小姐彈琴的素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看着大殿上俨然生死之交的四名随性女子,嘴角僵了僵,微微垂下眼,神色自若地繼續彈奏。
修養功夫到家,自控力很強,處驚亦能不變。
雖然已經醉得神志不清了,但很顯然,對于悅耳的琴音,殿上四人還是能夠聽得到的——
“喝完了……繼、繼續……跳……”
這是雲陽的聲音,其他三人呵呵傻笑了,“跳……跳舞……”
抱着酒壇,身子再度左右搖晃着舞動起來。
“這是什麽情況?”一踏進宮門,看到眼前這混亂的一幕,舒河顯然愣了一下,“不是十六公主的生辰宴嗎,怎麽就這幾個人?而且……這跳的是什麽舞?”
跳的是什麽舞?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把在場的人全部難住了。
來自宮門方向的聲音隻有一個,但同時走進來的,卻有三人。
月蕭、頤修與十四,還有一直自斟自飲沉默無聲的司空落,聽到聲音,同時轉過頭來,待看到進來的人是誰之後,瞬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司空落顯然還有些不解,月蕭三人卻不可能不認識自家兩位主子。
幾個箭步從殿上走了下來,三人俯身便跪,月蕭與頤修垂首,恭敬道:“給主人請安,給末主子請安。”
十四道:“給九哥請安,給九嫂嫂請安。”
司空落有一瞬間的愣神,視線下意識地落到了蒼昊、蘇末和舒河三人面上,幾乎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也瞬間知道了眼前這三人的身份。
片刻之前,他還在心裏失望,借着十六公主生辰的機會,居然還是沒能見到當今皇上。不料,皇上會選擇人群已經散去的這個時候突然駕臨。
而且,是在十六公主喝得爛醉如泥的這當下……
李安然顯然也還沒遲鈍到一定地步,在月蕭三人跪下行禮的同時,他的視線終于從十六公主的身上收了回來,連同坐在他下首的何、方兩位公子,若有所覺一般同時調轉視線,然後齊齊慌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與司空落一起并列跪在大殿之上。
“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走進殿上的三人除了傍晚時見到的蘇末,其他兩名男子他們皆是不識,但能讓雲王、月王和内閣大學士同時跪下行禮的人,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對面席上的四名女子此時亦是回過神來,規規矩矩起身,屈膝行禮:“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