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兄長的身份,不知夠不夠?”
司空落緩緩擡頭,眼神帶着些意外,說話都口吻卻是隐含不可思議,“你是誰的兄長?”
司空明淵淡淡道:“除了你,還有誰?”
“别。”司空落忙退後一步,那神情,那姿态,活像是在躲避瘟疫,“司空少爺可别亂攀親戚,高攀不起。”
伴在雲陽身側,始終沉默不語的蘇末,此際忽然挑了下眉梢,望向司空落的眼神添了抹興味之色。
果然,司空明淵還未說話,司空落不鹹不淡地加了句:“本官如今是大理寺卿,你隻是一介庶民,可别在這裏亂攀關系。”
衆人瞬間了然,原來這高攀不起不是自謙之語,而是直接了當地說對方高攀不起。
雲陽噗嗤一笑,“這人真逗。”
司空明淵臉色難看至極,司空落卻仿若未見,看雲陽笑得開心,不由臉上也露出些許愉悅的神采,“姑娘笑起來真好看。”
這般說着,眸光卻不由自主朝蘇末看了兩眼,眼底似有深思,“姑娘……”
司空明淵冷冷斥道:“如此忘本悖德、不孝不義之人,有何資格任朝廷命官?就不怕百姓不服?”
“我有沒有資格任朝廷命官,隻怕你還無權過問。”司空落皺了皺眉,神色顯然不耐煩,轉頭冷冷道,“你到底是哪根蔥?”
司空明淵面露沉痛,“我是你的大哥……”
“本官在多少年前就脫離了司空府了,司空大少爺大概到老糊塗的地步。司空府的生養之恩,也早在離開之時以三百龍鞭全部還完了,連帶奉上的,還有我娘帶進府裏的全部嫁妝……你别忘了,當時我被扔出你家府邸時已經奄奄一息了,若不是高人相救,早已命歸黃泉,此際你還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教訓本官?”
司空明淵臉色微變,“要不是你當初頂撞……”
“行了。”司空落絲毫不留面子地打斷他,“過去的事,本官沒心情再提,你也别不識好歹地在這裏假惺惺,本官與你沒有任何關系——自然,若是你身上落了什麽冤案,本官不計前嫌替你申冤就是。”
這是在詛咒對方嗎?雲陽暗想,嘴巴可真夠壞的。
不過,這樣的性格倒是可愛多了。
司空明淵握緊了拳,努力壓抑着不讓自己失态,“你别忘了你現在姓什麽。”
司空落哼了聲,“名字也不過隻是一個被人叫的稱号,我懶得改而已。”
周遭一片肅靜,因兩人的争執,大多抱着看好戲态度的男女,此際悄悄轉頭看向他處,或是裝作賞花遊景。
雲陽看看司空明淵,又轉頭看看司空落,忽然間就撫掌一笑,“司空大人太可愛了。”
司空落聞言,嘴角一抽,“美麗的姑娘,如果你要對我表示好感,請用英勇、陽剛、英俊這類詞來形容我,可愛這個詞,嗯,實在是不适合在下。”
“姑娘。”司空明淵轉頭看向雲陽,語重心長地道,“此子曾因悖逆長輩,不忠不孝不義的罪名被家祖父趕出了府。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他居然半絲沒有悔改,大庭廣衆之下還對姑娘言語不敬,這樣的人,有何資格穿着大理寺卿的官服?還請姑娘遠離此人,莫要聽身心不正之人胡言亂語。”
雲陽眨眨眼,道:“你是誰?”
司空明淵臉色一僵,“在下是丞相大人的嫡長孫,司空明淵。”
“丞相大人的嫡長孫?”雲陽轉頭,壓低了嗓音卻讓所有人都能聽得出聲語氣裏的贊歎,“九嫂嫂,蒼月的丞相不是還不到三十歲嗎,怎麽就有這麽大一個嫡長孫了?這丞相大人,莫非在娘胎裏就能成親生子了?真乃神人也。”
話裏落下,氣氛忽地變得怪異,周遭衆人個個表情抽搐,想笑不敢笑,唯有司空落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
“妙,妙,妙!姑娘真是個妙人!”
蘇末唇畔揚起縱容的淺笑,搖頭道:“謝長亭不是神人,所以沒有本事在娘胎裏成親生子,他至今也還沒有成親……”
雲陽皺眉,玉指指着司空明淵,“那他是在騙我喽?”
“也不全然是。”蘇末淡淡道,“他的祖父,曾經也是蒼月的丞相,隻不過,現在已經卸任了。”
語氣中特别強調了“曾經”二字。
因爲她太過冷靜的說話語調,李安然忍不住又朝她多看了兩眼,總覺得這樣的女子,不像是帝都之中一般世家的貴女。
她身上無形之中散發出的氣息,就像一個久居上位之人才有的深沉與高不可攀,讓人打心底發涼。
而且,直呼當今丞相的名諱,語氣中沒有一絲尊敬之意,就像是在說一個存常人。
這個女子,究竟是誰?
司空明淵臉色已經鐵青,他瞪了一眼笑得肆無忌憚的司空落,咬了咬牙,“姑娘……”
“别姑娘長姑娘短的,”雲陽不耐煩地撇過頭,朝司空落道:“喂,這個人是你的哥哥?”
“放肆!”一聲怒喝,來自司空明淵身邊的貼身少年,“敢對我家少爺無禮,你活得不耐煩了?”
啪的一聲脆響,一條鞭影以風馳電掣之速劃過衆人眼前,“啊”的一聲哀嚎聲響起,衆人一驚。
視線齊轉,司空明淵身邊的少年金櫃已經斜飛着摔了出去,從臉上到胸前,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幾乎皮肉翻卷,足見使鞭之人的力道之大。
出手即止,蘇末扔掉随手摘來的新鮮柳枝,淡淡道:“這皇宮内苑,不是什麽狗都能在此叫嚣的。”
衆人惶惶驚懼的眼神紛紛落在蘇末身上,似乎直到此時,所有人才注意到這個清冷絕色的女子。
白蝶與李蘭馨同時警覺,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個身手不凡的女子。
沉默持續了好大一會兒,司空落才緩緩開口:“姑娘好氣勢,本官可否知道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