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望着相反方向已經愈行愈遠的三擡轎子,嘴角微揚,恭敬回道:“她們已經離開了。”
淑太妃與三位公主的鸾轎皆停在宮門内不遠處,本來是打算停在這裏迎駕的,結果發生了方才宮外的一幕,便是連淑太妃,也哈哈幹笑兩聲,忙命令侍衛擡着轎子回宮了。
她要走,雲惜自然不敢自己留下。而落霞公主,因爲瀾國滅國一事,最近情緒很不好,話也不多說,而自打明白自己的一片芳心所付已然無望之後,便也對蒼昊死了心,見與不見似乎也無所謂,便也跟着她們倆離開了。
“啊?離開了?”雲陽似乎不解,“還不是沒見到九哥呢,怎麽就走了?”
蘇末懶懶道:“你以爲你家九哥這麽容易見,這是頤修在拿你們當擋箭牌呢。”
“擋箭牌?”雲陽懵了一下,顯然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久居深宮,雖性子刁蠻愛惹事了些,但畢竟還是個單純的女孩子,今早頤修隻派人告知她,今日陛下回宮,她一高興就來了——
已經修煉成精的内閣大學士肚子裏那些個九曲十八彎的花花腸子,她又如何能輕易就猜透?
“碧月。”蒼昊淡淡開口,“去太醫院把楚寒叫過來,到九華殿待命。”
“是。”碧月領命,策馬離去。
“九哥。”雲陽黛眉微蹙,“您找我師父做什麽?龍體欠安?”
龍體欠安?
蘇末勾唇一笑,“蒼昊,你當皇帝這麽久,大概還是第一次被問龍體欠安吧?”
“不是本王。”蒼昊淡笑着回答了雲陽的話。
外面一道急影掠過,蘇末漫不經心道:“舒河怕是快撐到極限了。”
蒼昊表情淡淡,沒有說話。
七個日夜提氣趕路,平均每日休息不到兩個時辰,連喝水吃飯都是匆忙解決——便是再好的體魄,也該是到了極限了。
“魅影無痕不許使,那他使的是什麽輕功?”蘇末覺得奇怪,若說蒼昊教了他頂尖的魅影無痕,自然他不屑也沒必要再去學其他不入流的輕功,那他現在所使的是?
“他以前家傳的功夫。”蒼昊淡淡道,“十歲左右時他本身的武功根基打得不錯,不過後來兩年耽擱了。這些年學了本王教的魅影無痕,以前所學的自然也就生疏了不少,若不然,倒也不必這麽辛苦。”
“家傳的武學?”蘇末淡淡一笑,“你們這裏不是有什麽規矩嗎?家族武學不輕易外傳,也不可随意學别門别派的功夫,當初學武時,他們就不曾抗拒過?”
蒼昊淺笑,“他與墨離确是抗拒了很久,不過,倒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他們抗拒的是本王。”
抗拒蒼昊,好吧,蘇末現在已經完全能自行想象抗拒之後的下場是怎樣凄慘了。
說話間,馬車已經行到九華殿前丹陛之下,舒河已經先一步到了,月蕭、蘇澈和舒桐翻身下馬,亦恭候在一旁。
雲陽和梅韻一左一右扶了蘇末下車,動作小心翼翼,在蘇末看來,就像在攙扶一個三級殘廢,“九嫂嫂,小心些……”
蘇末微微一笑,“雲陽,本姑娘現在身體好得很,殺人都沒問題,你不必如此緊張。”
殺人……雲陽咽了咽口水,“那個……九嫂嫂還是安心養胎的好,殺人這種活兒太費力氣了,宮裏多的是人能替您解決……”
雲陽暗想,比起殺人,還是寶寶要緊得多了——況且,若九嫂嫂肚子争氣些,一舉得男,說不準這孩子就是蒼月未來的下一任皇帝呢。
蘇末不會讀心術,讀不出雲陽此刻心裏的想法,所以隻淡笑不語,視線一轉,眸光掠過所有人,看向站在一旁的舒河,目光倏地一凝。
雖極力控制,但舒河顯然已經力竭,此刻還在劇烈喘息,唇色幹澀發白,面色卻呈不正常的紅色,雙腿也在幾不可察地打着顫。
額上,卻一滴汗也沒有。
幾步不眠不休趕了這麽遠的路,即便是用輕功,他也不可能不流汗。
蘇末蹙眉,走到他面前,舒河擡眼,低低喚了聲“末主子”,蘇末沒說話,以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被他額上燙人的溫度吓了一跳。
果然,又發燒了。
“感覺怎麽樣?”
“還……還好。”舒河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調整呼吸,但過度的疲憊讓這個簡單的動作也顯得艱難了些,嗓音輕顫,“就是有些冷……”
發高燒了,覺得冷是正常,但以舒河的體質,一般的風寒發熱他不會如此受不住。
蒼昊緩緩從馬車上走下來,淡淡看了一眼,“蘇澈,給他輸些玄冰真氣。”
“是。”蘇澈走上前,雙掌貼着舒河的背部,暗自運氣于掌心,緩緩輸入舒河體内。
玄冰之氣入體,體内的溫度很快降了下來,臉上潮紅褪去,舒河籲了口氣,回頭朝慢慢收掌的蘇澈低聲道:“謝謝。”
語氣乖巧客氣得不像話,哪裏還聽得出平日裏的半分桀骜之氣?
蘇澈搖頭,“沒什麽。”
舒河擡頭看向蒼昊,低低喚了聲:“主子。”
蒼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随本王去九華殿。”
“……是。”
“月蕭,蘇澈和舒桐兩人交給你安置,帶他們下去歇着吧。”
月蕭溫潤道:“雲陽的生辰宴主子打算什麽時候辦?蕭可以先做安排。”
雲陽聞言,唇邊溢出欣喜的笑容,一雙水靈靈隐含希翼的大眼直瞅着蒼昊,蒼昊見狀淡淡一笑,“給你三天時間,命禮部着手準備,三日之後在鍾粹宮設宴,召帝都四品以上年輕的權貴和朝臣赴宴,若有不在朝品性卻不錯的,你與頤修斟酌一下,也可破例。至于其他的一些細節……”
蒼昊轉眼看着雲陽,對上她一雙楚楚動人的翦翦水眸,微微一笑,“自去問丫頭自己,畢竟這是爲她準備的宴會,需得她滿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