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趕路,晚上夜宿别院或客棧,四騎護着馬車,區區四千裏路程,再加上一路風平浪靜,也隻用了七日時間也便到了。
雖蒼昊曾下令不必特意告知頤修抵達帝都的确切時間,然而皇宮裏的密探不在少數,頤修日盼夜也盼,自然是時刻關注着他們的動向。
幾乎是在車駕甫一進入鳳城,頤修和子聿就已做好了迎駕的準備。
從護城河到莊嚴肅穆的神武門前,數千甲胄鮮明的羽林軍林立兩旁,護衛着寶扇羽幡,明黃華蓋的天子儀仗,就如同蒼昊四個月前初回宮時的架勢——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回宮時天下大勢伊始,而四個月之後的這一次,一切皆已結束。
天子依仗不止是神武門,包括奉天門、德勝門、正陽門等九門,也同樣有羽林軍在恭候,這是頤修腦子裏靈光一閃之後的主意,怕自家主子一個心血來潮,刻意避過神武門的天子依仗,悄無聲息地自其他八門入了宮,那他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九門皆開,迎接聖駕,這是在任何一個朝代,都不曾有過的先例。
“木頭,你說主子會從這邊走嗎?”
“……”子聿轉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又轉過去,沉默不語。
主子的決定,誰能猜得着?
“上一次入宮,主子對這些排場視若無睹,這一次天下大歸,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能給我們一點面子?”頤修歎了口氣,自說自語,“文武百官可是全來了,就等着一睹天子風采呢。”
何止是文武百官,子聿靜默了半晌,淡淡朝一旁靜默無聲的墨離投去一瞥。
墨離擡頭,淡淡道:“主人不會喜歡這些排場。”
羽林軍全部出動,站滿了皇城内九條街道,不管聖駕從哪一條街道入宮,都他們都會第一時間接到消息。
雲惜、雲陽兩位公主,還有瀾國的落霞公主,十四的娘親淑太妃,内閣以頤修爲首,武官以子聿爲首,以及大理寺、六部官員幾乎全部到場。
隻缺了百官之首,丞相謝長亭。
“墨将軍,此話差矣。”一身正式官服的司空落走前幾步,正色道,“天子儀仗代表天子至高無上的威儀,是天下萬萬人皆要仰望的神聖存在,也是皇室自古以來……”
“司空,閉嘴。”頤修瞪了他一眼,無奈地開口,“别把那一套大道理搬來我們面前說,這些道理誰不懂?關鍵是,我家主子偏偏就不吃這一套。”
“可他是天子,是天下表率……”司空落皺眉。
“司空。”頤修微微一笑,“如果你能在見到聖駕之後還有膽量如此說,我送你一副對聯,如何?”
司空落聞言,無語地抽了抽嘴角,閉嘴了。
墨離望了望天色,已是太陽西下。
一身鐵騎踏破寂靜的沉悶聲由遠及近,清晰可聞,頤修神色一緊,忙凝目看去,遠遠的街道上,一輛馬車不疾不徐地行來,左右随侍四匹黑駿,馬上男子無一不是相貌英挺出衆的年輕俊傑。
南風、南雲則坐在馬車左右駕車。
一路行來,街道兩旁羽林軍跪了一地。
南風、南雲是天子侍從,月蕭是天子親封的月王,碧月曾有一段時間任蘇末身邊侍女,長時間待在宮裏伴駕,羽林軍大多認識他們。
又這幾人在,馬車裏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月蕭和碧月兩人,頤修和子聿自然也都認識,隻是——
“另外兩人,是誰?”頤修皺了皺眉,“難不成主子在外面,又收了兩個徒弟?”
子聿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以爲主人整日閑着沒事做?”
“一個是舒桐,舒河的哥哥。”墨離面無表情地開口,在提到舒桐時,眼底劃過一絲無人察覺到的暖光,“另外一人,是琅州的蘇澈。”
“蘇澈?”頤修狐疑地與子聿對視一眼,“他來帝都做什麽?”
子聿道:“主人已封他爲西方白虎王,他來帝都有什麽奇怪嗎?”
說話間,馬車已愈行愈近,頤修和墨離都沒再開口,子聿淡淡擡手示意,神武門兩旁甲胄羽林軍肅靜無聲,姿态恭謹而肅穆,待馬車行至眼前隻剩七丈距離時,一陣整齊的铠甲聲響起,三千羽林軍同時俯身跪地,齊齊恭聲道:“恭迎吾皇萬歲!”
以頤修爲首,司空烈、六部尚書,六部侍郎,以及内閣所有四品以上官員立于宮門右側,以子聿、墨離爲首,所有四品以上武官立于宮門左側,拍袖,撩衣,無聲跪下,“恭迎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聲震天,聲勢浩大,足可見頤修的良苦用心。
馬車已經行至在三丈之外,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
蘇澈朝月蕭看去一眼,顯然是對此表示不解,月蕭卻淡笑不語。
主子沒有出聲示意,南風、南雲對視一眼,相視一笑,駕着馬車從中間讓出的道上就要行駛而過。
“九哥到了?”
宮門裏一直安靜無聲的三座公主鸾轎裏,終于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
一襲粉色百褶裙宮裝的蒼雲陽,甩開身邊所有的貼身婢女,如蝴蝶一般自宮門内飛奔出來,絕美的小臉蛋上,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三分。
面對這樣的情況,南風與南雲同時若有所思地朝頤修看去,卻見頤修徑自垂首望着地面。
微微轉頭,南風低聲朝馬車裏禀報:“主人,是十六公主。”
蒼昊輕輕應了一聲,南風這才将馬車停了下來。
“看來這個十六公主當真是個可人兒,面子竟能大過頤修、子聿和墨離三人加在一塊兒,本姑娘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見上一見了。”慵懶的嗓音乍一聽來隐含揶揄,帶着些許調侃的意味,似乎隻是單純地對這個尚未謀面的公主好奇,可若細細一辨,卻還能辨出幾分酸酸的味道來。
聽見馬車裏傳來女子的聲音,雲陽稍稍愣了一下,試探地道:“是九嫂嫂嗎?雲陽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