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了了,可本姑娘還想找個清靜,”蘇末瞪了一眼舒河,視線從蘇澈、碧玉、月蕭三人身上一一掃過身上掃過,想着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齊朗,嗤哼一聲,“這下可倒好,霁月山莊這回是真熱鬧了。”
舒河撇了撇嘴,“屬下辛苦了好幾個月了,末主子難道一點兒也不體恤麽?”
蘇末聞言,嘴角抽了一下,無言瞅着他半晌,才道:“是我叫你辛苦的麽?”
舒河霎時一噎,“末主子不帶這樣的……”
蘇末哼了一聲,懶得再搭理他。
“這個人是誰?”舒河忽然轉頭,看向身旁的陌生男子,劍眉蓦然挑高,擡頭間視線巡視一圈,可惜是沒有人回答他。
蘇澈像是心裏有事,對舒河的目光似渾然不覺,也不知是真的沒有覺察,還是不欲理會,隻是靜靜地垂眼望着地面。
低垂的眼底,複雜幽深的情緒翻湧,淡淡澀意彌漫。
而月蕭,朝舒河露出了溫潤得無懈可擊的笑容,卻并不答話。碧玉淡然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轉過視線。
南風、南雲擡頭眺望遙遠的天際,仿若未聞。
舒河嘴角抽了又抽,心裏忍不住嘀咕,他的人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了?
他在外征戰那麽久,沒有功勞也苦勞吧?這麽久沒見了,怎麽就沒人表示出對讓他的熱情呢?
“主人……”心裏郁悶,舒河擡頭去看蒼昊,眼底隐隐有希翼的光芒。
蒼昊輕睨他一眼,沒說話,隻是漫不經心彈了下袖口,道:“蘇澈,回答本王的問題。”
蘇澈?
舒河轉頭看着身邊的男子,心想原來他就是琅州的蘇澈,看起來倒也确有幾分不卑不亢、沉穩不驚的氣勢。
“屬下……”蘇澈斟酌了下,緩緩道,“除了彙報戰況,還有一件事想懇求主上答應。”
蒼昊道:“什麽事?”
“是有關無憂公主……”蘇澈神色間似有些猶豫,說話時始終低垂着眉眼,沒有再看蘇末,也沒有看任何人,“公主殿下性子柔和大度,與世無争,在蘇府已經住了有幾個月了,與娘親也很合得來,蘇府所有人都很喜歡她,所以——”
“蘇澈。”蒼昊斂眸,淡淡打斷他的話,語氣中聽不出喜怒情緒,“若這番似是而非的解釋之語是你請求賜婚的鋪墊,本王覺得沒必要——你說無憂與你娘親能合得來,那麽本王倒想知道,她與你是否同樣合得來?蘇府的人都很喜歡她,你指的是哪些人?這其中是否包括你?若說隻是蘇府的家丁、侍衛、婢女,那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她可以勝任蘇府的當家主母……那麽,想娶她爲妻,是你的主意,還是蘇夫人的想法?”
這樣一番不帶半分情緒的質問,乍一聽來似乎隻是在談論天氣是否涼爽一般再尋常不過,然而向來沉穩的蘇澈,即便面對千軍萬馬時依舊可以做到無動于衷,此時卻偏偏一個字吐不出來。
這便是他本來不願自己來求親,反而讓兩名紫衣騎隊長帶話的原因。
縱然不願承認,可他的心底,對成親一事是排斥的。沒有人知道,隻一眼的緣分,他已把自己的心丢失。原以爲不過兩面之緣,隻要他不去想,忘記總會容易。
卻很快知道,動了心容易,再要忘卻,卻原來如此之難。面對其他再美好的女子,居然也無法再動凡心。
可是那般奇特的女子,這世上隻有一個,而且,是他想也不能想的。
求親是娘親的主意,他無法拒絕一個母親盼着兒子早日成家的請求,也不願讓娘親的心願落空。
他甚至在心裏想過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否妥當,對一個無辜的女子又是否公平,可那個女子,一句柔柔的“我願意”,将他所有的猶豫和顧慮全部消除,隻餘心底深沉的内疚。
若這輩子無法愛上自己所娶的女子,他注定将負罪一生。
這般想着,理清了思緒,蘇澈正要答話,卻突然清晰地感覺到身旁一道帶着審視與強烈不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蘇澈微微轉頭,看見一身紅衣飛揚的年輕男子正皺着劍眉,滿臉怒容,冷冷道:“主子問的話,你需要想這麽久?”
那一瞬間,蘇澈有些愕然。
這個男子,他雖沒有親眼見過,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他知道這個人是誰。
也正因爲知道這個人如今已經是名震天下的大将軍,所以才更覺得奇怪。
不止與傳聞中的紅衣戰将形象不符,甚至于自己想象中的也同樣不搭。
此時滿面怒容,不是虛張聲勢,也不是故意找茬,更不是想彰顯自己的身份有多高或者本事有多大。
隻是單純地因爲,他在出神。
蘇澈會想事情想到出神,這種狀況本事就很罕見,旁人或許會覺得奇怪,但這并不是舒河動怒的原因。能讓他生氣并且也值得他生氣的原因有且隻有一個——
在蒼昊問話的時候出神。
這在舒河看來,已經不止是大不敬了。
而讓蘇澈覺得愕然的原因,便是此刻的舒河,看起來俨然一副别人冒犯了他心中神祗一般的憤怒。
有些淺淺的幼稚,卻帶着十足的虔誠,讓被呵斥的人無法産生半點不悅的心态。
眼前這一身紅衣、俊美無俦的男子,與率領幾十萬雄兵接連攻下了四個強國的鎮南大将軍,真的是同一個人?
蘇澈壓下心裏的怪異感,收回視線,略略擡起頭,恭敬卻稍帶些遲疑地道:“成親一事,是家母的意思,事先已征得公主同意……屬下并不想利用公主的身份獲取什麽,隻是想成全家母的一個心願。”
“蘇澈。”蒼昊淡然的眸光從他頭頂掃過,“你的請求,本王不同意,原因你自己知道。”
蘇澈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