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昊淡笑不語。
“就這麽定了吧。”蘇末一錘定音,“各國戰事都已差不多結束,到時接了她過來這裏,讓舒河、舒桐、月蕭、長亭齊聚一起,嗯,還有琅州的蘇澈——對了,之前那個瀾國的七皇子呢?他不是也來了月城?”
“他與風雪私奔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回答了蘇末的疑問。
“嗯?”蘇末轉頭,看向緩緩走進花廳的碧月,嘴角似揚非揚,“你終于出現了?本姑娘還以爲你失蹤了。”
碧月沒應聲,先是恭恭敬敬撩了衣衫行了禮,視線低垂,低聲道:“屬下先行請罪。”
蘇末奇怪道:“請什麽罪?”
碧月沒說話,徑自低垂着頭,臉色沉肅。
蘇末挑眉,瞥了眼蒼昊,見他半阖着眼做養神狀,半晌不語,似乎事不關己一般,不由心裏有些了然。
“蒼昊。”她輕輕喚了一聲。
蒼昊輕應,“嗯?”
“事情已經過去了。”蘇末斟酌着開口,“鳳衣樓衆屬或許有失職之處,但總體來說,并不曾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碧月身爲樓主,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鳳衣樓勢力太過龐大,他一個人畢竟力量有限,不可能顧及到所有……若鳳衣樓任何一處分舵出了差錯都要追究樓主的責任,隻怕樓主免不了是個短命鬼的不幸。”
蒼昊微微睜開眼,輕睨了她一眼,“倒是難得聽你如此善解人意地替别人求情。”
蘇末嘴角一抽。
她看起來就那麽冷酷無情,連善解人意都難得?
“話也不能這麽說。”她不滿地嘀咕,“現在我才是鳳衣樓的主子呢,若說碧月需承擔部分責任,本姑娘豈不是要承擔全部的失職之過?那這個主子,當得多不劃算。”
“護主不力,隻這一條,就足夠他死罪了。”蒼昊語氣漠然,濃密的睫毛輕垂,掩蓋了眼底所有情緒,口吻中顯然不帶絲毫玩笑的成分。
碧月無意識地把頭又垂低了幾分,想起當初蘇末被蒼昊抱回來時蒼白虛弱昏迷的那一幕,至今心裏還膽寒。
若不是彼時綿州城裏正巧醫術卓絕的藤茵在,那後果,誰又敢預料?
蘇末輕輕冷哼,“若說護主……蒼昊,你該知道,本姑娘并不需要。自然,彼時本姑娘沒有認清形勢,沒有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是本姑娘之過……”
說到這裏,蘇末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情願,卻仍是淡淡道:“本姑娘認錯便是。但是,本姑娘雖不是仁慈之輩,卻也一向不喜歡冤枉無辜,碧月聽的是我的命令,若他當時違抗,隻怕早已命喪當場……若護主不力是死,違抗命令也是死,蒼昊,這碧月難道便是非死不可了?”
碧月一驚,擡起頭看了蘇末一眼,動了動唇,似想說些什麽,卻一時沒敢開口。
視線微轉,觸及蒼昊面無表情的面容,心頭微微一顫,不由又垂下頭。
護主不力與違背命令,這兩個罪名若任選一個,自然是前者更重一些——尤其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違背命令也是萬不得已,即便蘇末雷霆大怒亦不該妥協,至少護得她性命無虞才是他的職責所在。
因爲心裏清楚,若是在尋常時候,以蘇末的身手,她自然無需任何人相護,隻要關鍵時刻别拖她後腿就可以了。
然而,正是因爲情況特殊,才更顯得他的大意,與罪無可恕。
此時,碧月心裏并不希望蘇末替他求情,倒不是因爲不怕死,或者笃定蒼昊不會殺他。隻是因爲,不想他們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再次出現隔閡。
之前就那麽一次,已經讓主人大怒,那日在客棧裏,主人面上從未出現過的那種表情,與眼底幾乎要毀滅一切的冰寒之色,讓他至今仍心有餘悸。
蘇末沒有親眼見到,卻親身體會了一次主人的手段之狠,主人不惜讓她親自體會剜心之痛來讓她記住教訓……然後直接導緻了蘇末一句讓人寒顫入骨的“我恨你”。
碧月很不想承認,爲了這區區三個字,他很沒出息地以處理分舵事務爲由,愣是跑出去躲了好幾天才敢回來。
兩人之間偶爾一次的矛盾,雖然讓身旁的人膽戰心驚,但至少可以增進感情,然而若矛盾的次數多了,隻怕增進的就不是感情,而是他們心髒的承受能力了。
但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絕對不适合開口說任何話。
主人讓他死,他便去死,讓他活,他便活着,就這麽簡單。
沉默之中,蒼昊清雅無雙的嗓音淡淡響起,帶着些微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笑意,“末兒,蠻不講理可不是你的作風。”
“蠻不講理?”蘇末似乎有些傻眼,半天沒回過神,“蒼昊,你說我……蠻不講理?”
如果她沒理解錯誤的話,這個四字成語一般應該是用在刁蠻無禮的女子身上的吧?什麽時候,她蘇末也有幸被光顧了?
站在花廳一角的南風、南雲也因爲這戲劇性的轉變而相視一笑,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蒼昊揪了下她的頭發,“怎麽,本王還冤枉了你不成?”
“自然冤枉。”蘇末絲毫也不知謙卑爲何物,理所當然哼地哼了一聲,卻終是沒有再與蒼昊理論。
勝負高下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占到了便宜。
從蒼昊的語氣中,她自然知道那代表了什麽意思。
蒼昊,不過是又一次縱容了她。
面上雖不服,心裏卻掩不住甜滋滋的美妙感覺。
再強勢的女人,也始終無法抵擋心愛男子的包容與疼寵。
蘇末擋不住好心情,轉頭看向碧月,笑眯眯道:“你方才說,那個瀾國的七皇子與風雪私奔了?風雪是誰?”
“風雪是慕容霆的庶女,也是風行的侄女。”碧月解釋,“他們之間的事,一句半句也說不清……”
“算了吧。”蘇末揮手,“若又是感情韻事,我倒是也沒太大興趣聽你慢慢叙述——齊朗呢?”